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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 7)

这年秋末冬初,长安城内呈现了空前未有的热闹,除了每年照例的,应各科考试的举子七八千人齐集京师以外,更因为今年天子新下“入计”之诏,天下十五道的节度使、采访使,以及各州刺史,车马络绎,纷纷入都。由于四海升平,竞尚繁华,那些疆臣守牧都极其阔气,各人所带的随员仆从,多则上百,少亦一二十,以至于长安的米价都因供不应求的关系而上涨了。

“入计”的地方官,由吏部排定名单,分三班觐见皇帝。常州刺史郑公延被排在第二天朝觐。为了入朝方便,他在永兴坊设了行寓。到入觐那天,禁钟初动,他便已带着老仆贾和出门,出永兴坊北门,穿过丹凤大街,往西至建福门门前下马,随班在宣政殿觐见皇帝。这只是一个照例的仪式,真正的述职,不是向天子而是向宰相。但朝仪繁复,也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出宫。

郑公延近半年来的精神一直很不好,这天起早入觐,戒慎恐惧,格外觉得疲劳,急于回寓休息。而贾和却领着他往东绕路回去,郑公延不由得有些生气。

“为什么这么走?”他问,“不是该由天门街转回去吗?”天门街是丹凤门大街的俗称。

“天门街挤满了人,不大好走,往东绕路还快些。”贾和答说。

“天门街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挤满了人?”

“那都是看热闹的,东西两个凶肆,拿他们的明器仪仗陈列在天门街,要比个高低。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听说把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胡闹,简直胡闹!”郑公延摇头叹息,“世风日下,愈出愈奇,我看大乱将至了!”

“郎君!”贾和试探着问说,“可有兴致,也去看一看?”

“这有什么好看?”

贾和是跟郑公延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情如弟兄,而且从小伴读,肚子里颇有些货色,所以虽碰了个钉子,仍不放弃劝郑公延去看热闹散散心的念头。

“凶礼也是六礼之一。”贾和侃侃然地说,“郎君一向喜欢《礼记》,前几年朝廷制定《开元礼》,郎君还上书有所陈述,那么今天何不去看一看,如有错误,也好教导教导他们。”

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郑公延的心,在马上拈髭沉吟,有些拿不定主意。

“穿了公服不方便。”贾和又说,“我先陪郎君回去,用饭、更衣,然后从从容容地去逛一逛。”

“好吧!”郑公延终于点头了。

于是,他们回到永兴坊行寓,吃完午饭,主仆俩换了便服,步行着出了永兴坊北门,眼前就是丹风门大街南端的。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东面多,西面少。在天门街东面是东凶肆的陈列品,彩绣的伞扇、象生的明器、精致的祭盘、庄严的灵车,令人目不暇接。西面也是同样的陈列品,但论制作的精美,显然地——西不如东。

郑公延一面浏览,一面作考证和批评,哪一样合于古制,哪一样缺乏意义,谈得津津有味。贾和倒也颇能领略,偶尔提出补充的意见,居然相当中肯,这使得郑公延的兴致更好了。

走到尽头,却有一番景象,是连精究凶礼的郑公延都不了解的,那是一座用胡床堆叠起来的高台,约有三四丈高,两丈见方。

“这座台作何用处?”郑公延自言自语地在问。

“请问,”贾和又去问别人,“这座台,作何用处?”

那人正要回答,忽又手一指,答非所问地说:“你看,来了!”

来了有一小群人,走在中间的是一个长身黑面的老者,穿着青袍,三绺长须,飘拂胸前,神态极其威严。簇拥在他周围的五六个人,手里都拿着出殡开路用的铎,走到台下,把那老者扶了上去,然后一齐振铎。铎中木制的“舌”,掩击着铜制的铎身,发出极洪亮的声音,顿时把游客都招引到台下来了。

“是了,要唱挽歌。”郑公延对贾和说。

“不错。”有个不相识的游客接口,“这人叫魏仙客,唱挽歌最有名的,但已歇手多年,不知怎么又出山了?”

“薤……”魏仙客开始唱了。他唱的是《薤露》,最古老的挽歌之一。

郑公延凝神静听着,他发现魏仙客年纪虽大,中气还十分充沛,加上他那浑厚的嗓子,确有黄钟大吕之慨。但歌喉虽好,却并不适宜于唱挽歌,特别是他的奋臂顿足,鼓睛咬牙的表情,看来十分滑稽,以至于台下的听众,嬉笑自若,毫无悲戚之意。

“这哪里是唱挽歌?”郑公延摇摇头说,“倒像是跟死者有不共戴天之仇,人死了还不消恨,要痛斥他一顿似的!”

这一说,站在他旁边,刚才跟他交谈过的那人大笑,“老先生真是形容得入木三分。”那人说,“长安城里的人,也是近年来才知道挽歌应该唱成什么味儿!这魏仙客不晓得后生可畏的道理,未免太不识时务了!”

郑公延听出他话中有话,便问:“怎么?出了个如何可畏的后生?”

“那人叫冯二。回头你听听他的挽歌,一字一泪,凄凉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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