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交替着慢声轻吟。每唱一首,郑徽和韦庆度互敬一杯酒,不到一个更次的工夫,每人都灌下了十几杯酒。
韦庆度原有很好的酒量,但因肚子里装了些腌臜气,容易喝醉。慢慢地,言语夹杂,狂态渐露,无心再听唱诗,郑徽便做了个眼色,让阿娃和素娘停止。
“我最近正学笛子,吹一曲给你们醒酒好不好?”素娘对郑徽说,眼睛却看着韦庆度。
“谁耐烦听那些呜呜咽咽的东西!”郑徽还未答话,韦庆度抢在前面说了。
“那么羯鼓如何?”郑徽问。
“这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乐器,你也爱玩?”
“只是爱玩而已。”郑徽说,“我击一曲御制的鼓曲‘春光好’。”
“不好,不好!”韦庆度立即提出异议,“一非春天,二不催花,‘春光好’不如‘秋风高’。”
于是侍儿在堂前当门设下羯鼓。秋庭微月,高树有声,那一股萧爽之气,助长了郑徽的兴致,下手尽情纵击。只听得一片苍凉的秋声,卷地而起,令人想到塞外的角声、霜郊的马嘶,油然而兴驰驱逐北之思。
“好鼓,好鼓!值得浮一大白!”在鼓声的余韵中,韦庆度举起银制的“酒船”,一饮而尽。
“别喝了吧!”素娘拉拉他的衣袖,又说,“要喝,也别喝得那么猛!”
“你以为我醉了?”韦庆度歪着头,闭着眼,醉态可掬地答说,“我一点都没有醉。要不信,我试给你看。”他张开眼,一眼看到绣春,便招招手把她叫过来,执着她的手,昵声说道:“好绣春,好姐姐,你替我找一块木板来,行不行?”
绣春只是微扭着身子,掩口发笑,好久都答不上话来。
“你要木板干什么?”素娘开了口,“谢谢你,要闹回家去闹,别在这里搅得人家不安。”
“不,不!”阿娃赶紧说,“十五郎一定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我们等着看呢!”然后又微微瞪了绣春一眼,说:“你倒是去呀!”
绣春笑着挣脱了手,转身去了。不一会儿,找来一块两尺见方、分厚的新木板,问说:“这块板合用不合用?”
“太合用了!好绣春,你真会办事。再劳驾,把你们小娘子的胭脂取来我用一用!”
这一下,引起满座的好奇,连所有的侍儿都一齐围在韦庆度身边,要看他做些什么。
韦庆度用手指蘸着胭脂,画了一个人头,倒吊眉、招风耳、歪鼻、小眼。侍儿们看着一齐大笑,郑徽和阿娃也觉得有趣,只有素娘不笑。
画完,韦庆度又在上面写了四个字——酒囊饭袋。
“这是……”郑徽要想发问,看到阿娃的眼色,便住口不语了。
韦庆度自己动手,把那块木板倚在门口,然后回座,从腰间解下一柄食用烧炙、割肉的小刀,说:“你们也看看我的本事,我钉他的左眼。”话一完,手腕一翻,大喝道:“李六,看刀!”
大家都吓一跳!定神去看,那柄雪亮的小刀,正插在“李六”的左眼上。
“你们看我没有醉吧?”韦庆度大声地问。
绣春和那些侍儿,都不敢接口,一个个面容庄严地悄悄退了下去。
“李六是什么人,刚才说了半天我还不明白。”郑徽低声问素娘。
“宰相……”
“什么宰相?”韦庆度抢着愤愤地说道,“奸臣李林甫,纵容子侄为恶。”
“又来了!”素娘以呵责的声音说,“开口奸臣,闭口奸臣,叫人听见了多不合适?”
“怕什么?难道李林甫不是奸臣?”
“是奸臣也不与你相干!”
“李六仗势欺人,怎么不与我相干?”
“那你得想办法啊!”素娘紧接着他的话说,“光在背后骂人家叔叔两声奸臣,挡不了事!”
“你以为我不敢惹李六?”韦庆度猛然一跳而起,指着素娘的鼻子说,“你看看,明天午后我在你家门口等李六,他要敢来,看我不宰了他!”
没有一个人会怀疑韦庆度说出来的话会做不到。于是郑徽正色规箴道:“祝三,读书明理,你这样子做,充其量只是匹夫之勇,不像读书人,也不像世家子弟,没有人看得起你!”
在大义的责备下,虽是酒醉的韦庆度,也面有惭色,他强辩似的说:“那是叫人逼得我这样的。”
“谁逼你了?”素娘抗声相争,“事情临到头上,要想办法应付,这就叫逼你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第一,事情还不急;第二,我有的是办法。你又怕,又不相信我,只一个劲地催着要我替你赎身——你不想想,转眼试期到了,我不忙着应试,先来办这个不急之务,怎么对我家里的人开口!你明知道我办不到,定要我这样办,那不是故意逼我?素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要逼我松一句口,要我死心塌地说一句‘我没有办法,我对不起你’,你好心安理得地去嫁李六。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完,已把素娘气得发抖:“你们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