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堆笑,悄悄答道,“我学过几天医道,治眼最有把握。那位太原来的丁爷,不是坏了一只眼睛吗?其实没有什么,用了我的药,两三天就没事了。说好十两银子包医——丁爷是你们这里的客人,我不能一个人独吞,得有一份意思,我交了给你。”说到这里,声音放得更低了,“你懂了吧?别让掌柜的知道,也别叫他闯进来!不然又得分他一份。”
店家怎么能不懂?不住点头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绊住掌柜的,不叫他进来撞见了。”
“对。”孙道士又问,“可有风炉、铫子?借给我煎药。”
“有,有!你先请进去,生好了炉子,我给你送去。”
于是,孙道士仍旧回到西跨院。丁全安安稳稳地睡着,那长方扁薄的布包,仍旧放在枕头旁边。
不一会儿,店家捧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坐一把紫铜铫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高声叫道:“道爷,煎药的炉子和铫子来了!”
“费心,费心。请你放在廊下。”
“道爷,还有什么吩咐?”店家放下炉子,又问。
“请你把铫子里加上水!”
“已经加好了。”
“好!出去的时候,请你把跨院的门,顺手带上,丁爷得要清清静静睡一觉,好好儿养一养,他的伤势才好得快。”
“喳!”店家恭顺地答应着,虚掩了跨院的门,到前面去绊住掌柜,不叫他往后面来。
孙道士打开药箱,拣了几味清凉明目的药,投入铫子,蹲在地上,用把破蒲扇,“吧嗒、吧嗒”扇炉子,一面偷觑着丁全,只见他睡在床上,动也不动,不知道睡熟了没有。
不一会儿水开了,一阵阵大冒白汽。孙道士看看是时候了,走到床前,轻轻叫道:“丁爷、丁爷!”
“嗯!”丁全问道,“道爷,可是要熏眼睛了?”
“还早呢,水刚开,起码要半个时辰,药煎透了,才够劲道。我怕你心急,先告诉你一声。”
“不急,不急!”丁全赶紧答道,“只是太麻烦道爷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你尽睡吧!药好了,我叫你。”
说着,他又替他掖了一掖被,顺手带走了那个扁薄长方的布包。
回到廊下,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封书信,封面上写着:“回呈贵上。知名。”翻到背面,桑皮纸的封口,满浆实贴,封得极其严固。
孙道士成竹在胸,避开室内的视线,拿那封信在热汽上熏着,熏了好一会儿,封皮开始出现游离的现象,孙道士取一把薄刃的小刀,极小心地揭开了封皮,抽出信笺。
一看,孙道士大为失望,那上面只有八个大字:
拜谢厚贶,悉如尊命。
收信的是谁?不知道!发信的是谁?也不知道——笺尾判着一个花押,根本看不清楚是个什么字。
然而,这时候孙道士没有工夫去细想。那八个字很容易记住,他只用心看了看花押,闭着眼想一想,有了确确实实能够照样尽画出来的把握。
于是,他重新把那封信封好,照原样包了起来,拿在身后,走入屋中。
“丁爷!”他轻轻喊了一声。
这一次没有回答,丁全是睡着了,孙道士把那布包放在原处,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回到自己屋里,趁着记忆犹新,取纸笔把那花押模拟出来,密密收好。
再回到西跨院,闻见药香弥漫,陡然记起,必是药煎煳了!赶紧奔了过去一看,果然,若是再迟来一步,水药要煎成灰了。
“药煎好了?”刚醒的丁全,乱耸着鼻子,在空中嗅着。
“差不多了。”孙道士从容答道,“等我续上水,再一滚就可以了。”
于是,他重新加水,尽力把火煽旺,也不管那药还有没有效,连铫子端到床前,把丁全扶起来,俯倒在铫子上面,再用块布蒙住了他的头,让药水的热汽熏眼。
熏完了又洗,洗完了问丁全:“觉得怎么样?”
“好得很!”丁全答道,“不那么火烧针刺地疼了。”
“应该这样。不然,说什么‘七世祖传’?”孙道士很得意地说,“不过,丁爷,你可千万不能再喝酒!”
“这,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喝?”
“也不过两三天的工夫,等眼中红丝退尽,就可以喝了。”
“好,我听道爷的话。”丁全取出五两银子作为酬谢,“道爷,一点小意思。”
“你请收起来。出家人济世为本,不是营利。”
“那怎么可以?”丁全硬要把银子塞给他,“你的药材,不也要钱买的吗?”
“不是!我的药,是走遍三山五岳,亲自采取,遵古炮制,与众不同。”孙道士把银子又放在桌上,很坚决地说,“丁爷,总而言之一句话,我绝不能收你的钱。我在祖师爷面前立下了誓,济世行道,不得贪财。再说,我看丁爷你是条血性汉子,若不嫌弃,我高攀交你个朋友。”
“说什么高攀?”丁全慨然答道,“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