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她回头想找个地方坐会儿,一扭头就瞧见了笑眯眯的孙起行。
刹那间,静嘉眼前发黑腿上发软,心却随着跑没影的杜若去了。
没掺水的马屁
直到恭敬跪在皇上面前,闻见那不停扑入鼻中的淡淡龙涎香,即便静嘉额头触碰着冰凉的手背,人还是有几分眩晕。
她自认是个谨慎的,对口舌上的忌讳更是仔细,却没想到这般陈旧的破阁子里也还有人,还是紫禁城最叫人胆寒的主子。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不管是在哪儿,只要身处宫中,就得将嘴缝起来,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抬起头来。”皇帝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随意,虽是跟她说话,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高高在上,似叫人永远都触不可及。
静嘉赶紧直起身,垂着眸子微微抬头,让视线保持在皇上明黄色五爪金龙袍角的位置,他斜躺在软椅上,明黄袍角被压住一点,露出里头修长的腿来。
静嘉恍惚想起奴才们奉承主子的话,说皇上应该是很高的,在满人里都拔尖儿,这马屁倒是没掺水。
皇帝带着叫人看不清冷热的兴味打量静嘉,安宝赫还在他身边时曾说过,他姐姐是因为面部受伤报了免选。
如今看来,静嘉只眉心有个不明显的小坑,因为皮子微微发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她长了双漂亮眼睛,不是微微上挑的桃花样子,睫毛却长长的,忽闪几下便让人想到彩蝶纷飞。
鼻子也小巧,最出彩的是小巧鼻头下,那双即便紧张到颜色发白都还肉嘟嘟的小嘴儿,微微上翘,抿紧了也是吉祥模样。
宫里主子很喜欢这样的女子,仿佛时刻都带着笑,不会犯忌讳。
可即便她五官还算得上精致,在这狭窄的阁子上,近距离看也还是寡淡极了,皇帝想不明白,他在宫人眼中如此不挑嘴吗?
叫人胆寒的静默过后,皇帝才淡淡问道:“你入宫多久了?”
“回皇主子话,奴才正月十五进宫,如今刚好两个月。”静嘉垂着眸子轻声回答,原本清脆的声音,因为紧张多了点子沙哑,听着软糯糯的。
皇帝轻唔出声:“想明白朕为何请太后宣你入宫了吗?”
静嘉又叩头下去:“奴才明白,奴才时刻谨记皇主子和老祖宗天恩。”
“说来听听。”
“奴才当尽心尽力报答皇主子和老祖宗,才不负老祖宗给奴才个好名声,也好叫奴才配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嫁了,不给安国公府蒙羞。”静嘉强自定下心神口齿清晰道。
皇帝似笑非笑:“门当户对的……侍卫?”
好不容易静下心神的静嘉闻言,脸色又猛地涨红起来。
她过去十年被继母磋磨,都能冷静自持应对,从没犯过大错让继母逮着机会磋磨死她。
哪怕是小错儿,也不过是为了引开安国公夫人的注意力,让她略有满足感之余,别找安宝赫的麻烦。
可这才进宫没多久,她竟接连犯了两次大错,这实在让她难堪极了。
“奴才死罪!”静嘉猛地泥首下去,“求皇主子责罚!”
“你是为了宝赫才会进宫,即便是想嫁侍卫,也是为着他,不算是大罪。”皇帝听见她磕头的动静,不明显地蹙了蹙眉心,他放下手里的书坐起身来,饶有兴致问,“朕想知道,你愿意为了宝赫做到什么程度?”
静嘉愣了愣神,依然保持眉心触地的姿势,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明:“哪怕赔上命,奴才也甘愿。”
安国公夫人一直以来能拿捏她,无非是清楚她在意安宝赫,为了不让继母有机会用自己的婚事羞辱和拿捏宝赫,她才会踩着弟弟拼命在围场护驾有功换来的恩典进宫。
在安国公府,安国公从来不管事儿,只顾着花天酒地寻花问柳,叫安国公夫人墨勒氏拿捏得死死的,哪怕他的儿女都为此备受折磨,那个软趴趴的男人也从来都视若无睹。
她曾经在额娘的病床前发过誓,会用一生守护弟弟,让弟弟平安喜乐。
宝赫那孩子却先为她差点丢了命,她能做的不多,起码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弟弟的桎梏。
“丢命都不怕吗?你们倒真是姐弟俩。”皇帝眸子恍惚了一瞬,随即转冷,“然你却想嫁个侍卫?”
他意味不明地嗤笑出声,声音冷得仿若天神:“朕本以为你能护宝赫多年,就算不是个聪明人,起码是个拎得清的,却没想到还是蠢得厉害。”
静嘉愣神,闻言不自觉抬起头来,猛然撞进皇帝眸子里。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天颜,皇上随了司尔勒氏祖宗一贯的好容貌,深邃的五官俊美异常,仿佛还有那么点胡人的影子。
他长了双剑眉,其下却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眸子,这本该多情的眸子里,带着叫人心惊的淡漠和锋锐。
“奴才不懂……”静嘉被那目光盯得心里哆嗦,下意识呢喃出声。
皇帝却没了说下去的心思,重新靠回椅背:“等你想明白了,自会懂,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