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进献谗言,说太子与多地官员有往来,甚至连晋阳府叛乱的背后,都有太子身影……皇帝将信将疑,将太子软禁于山间寺庙,将他的亲信悉数调离身侧。
也就是这样,才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太子在寺庙中遇刺,据说混乱之中滚落山崖,从此便无音讯。
有人问:“可惜什么?”
那些政治上的计较,佟先生不好多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只可惜太子殿下已然失踪数月,至今不知去向。”
众人唏嘘一番,奈何京城的事情离宣宁府总归太远,大家虽然为惊才绝艳的太子感到可惜,却很快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叛乱上。
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提议自发募捐一些银钱,买好粮食捐到晋阳府去救济难民,柔止今日出门没有带银子,思来想去,将自己今日挂的一把金镶玉的长命锁拿了下来,又找了不少贴身的值钱事物捐出去。
晚饭时,林含瑛便注意到了女儿今日身上似乎少了什么,仔细一看,不由奇怪:“扇扇,你外祖母给你打的那把长命锁呢?”
柔止便将今日在学堂之中大家的话说了。林含瑛听了便点点头,说道:“你外祖母今儿来了信了,说是家中无事,你不必担忧,那长命锁是身外之物,捐了就捐了罢,只当给你外祖父母积福。”
小姑娘点点头,旋即又疑问道:“阿爹呢?阿爹好久没有同我们一起吃饭了。”
“你阿爹也在忙晋阳府的事情,”林含瑛见女儿渐渐懂事,偶尔也会在她面前提一些大人的事情,她像是有些烦恼,“可忙着呢,晋阳府那些难民,有的甚至徒步到了宣宁府外,若是贸然让他们入城,自然城内要大乱,可若不让他们入城,如今眼见着就要入冬,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柔止都听在了心里,也生起一些愁绪来。
……
清辉院内,许徵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他跟前坐了一位乔装打扮的文士,虽作了粗俗打扮,可面上皮肤并不似寻常走卒贩夫那般粗糙,透露出昔日养尊处优的金贵来。
文士冷笑道:“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不由分说将我绑到此地,是有何贵干?”
许徵亲手给他沏了一杯茶,淡淡道:“苏先生自晋阳府匆忙逃出,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苏沐阳喝了一口茶水,咂嘴道:“好茶——是临沧的梅子箐?”
许徵冷眼望着他顾左右而言他,只是道:“这不是寻常的梅子箐,是上五百年的古树,除了冰冷的梅香外,也带了糖香,自古以来,都只为御贡品呈给皇家,世面从无售卖。”
苏沐阳便道:“看来太子殿下的日子过得仍然很好,那我也算与孝懿皇后有交代了。”
许徵淡道:“先生若不愿说,你我昔日有师生之情,我并不会为难你——只是如今晋阳府在有心之人的把控下,先生的妻女只怕难得善终。”
“你居然拿她们威胁我?”苏沐阳瞪起了眼睛。
许徵道:“恰恰相反,是晋阳知府扣的人,先生知道了他的机密,仓促逃出生怕累及妻女,可如今晋阳知府找不到你,只好拿她们开刀,我的人如今将她们救下,只是带出晋元府需要些力气。”
苏沐阳眯着眼睛,只觉得口中甘醇的茶水忽地就没了滋味。他叹息道:“殿下果然是算无遗策的,我说就是——晋元府的叛乱,其中大有隐情,那些叛军皆是普通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方才自发组织起来的。如今晋元府各县都是乌烟瘴气,知府这些年偷铸钱币、豢养私兵,原来只是因着蝗灾发生了小饥荒,可朝廷拨下来的粮食久久不到,这才逼反了一群人……”
许徵静静听着,半晌,才道:“既然苏先生对此事了如指掌,还请苏先生与我同去晋元府一趟。”
苏沐阳苦笑道:“你母亲为你千方百计地留后路,你怎么还要往上撞呢?”
许徵淡道:“只有懦夫才需要退路,我若要活,就要争。”
苏沐阳摇摇头,说:“文琢光,你是放不下权势,也咽不下仇恨罢了。当初我离开皇宫便是知道你这个性子……”
这位殿下十岁的时候便知道借刀杀人,孝懿皇后自以为将他保护的极好,可深宫之中,心思单纯的人从来都活不下去。文琢光这些年的苦不会白受,以他的性子,迟早要千倍万倍叫孙贵妃一系奉还。苏沐阳知道他的不易,却也害怕这心思深沉的少年早晚有一天会发疯,所以早早辞去太子少傅一职。
他后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院门便被叩响了。
门外小姑娘语气娇糯糯的,只说:“阿徵哥哥,你在不在呀?”
苏沐阳便看到许徵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软下来,他亲自走出去开了门,苏沐阳则躲在了屋子里。院内,许徵的声音被夜风吹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