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不熟有点交情,这个,好像也不是很算得上。
宿舍的灯已经熄灭了好几分钟。
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还静静亮着,顶上弹窗冒出一条消息。
郁月城-晚安。
方渡燃决定装死,当睡着了,没有回他,然后郁月城就成为了他微信里唯一一个没有分类和标签的人。
第二天出操的时候,很明显有一部分人来得比以前要迟,昨天方渡燃关机睡觉了,这些人怕是一直嗨到半夜了。
十二中的人,本来骨子里都是闲不住的,看热闹比什么都兴奋,校园生活实在太乏味了,高一改造了他们行动迟缓懒散的态度,跟老师斗最带劲。
现在大家都已经对整理内务和出操习以为常,打架不进个医院出个血,都没看头,生活又恢复平静,郁月城的出现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方渡燃虽然睡饱了,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今天那个人要来学校找他,他带上了手机,下课时不时就要按开看一眼。
满打满算已经七年了,他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见面。
尽管已经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放弃了挣扎,身体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怕的。他不怕的。
他早就连死都不会怕。
他只是厌恶,深深地,彻底地。
终于在午饭时间,陈老叫他去办公室。
“你爸早上打电话,说中午要带你出去吃饭,假条我已经批了,你下午要是迟到,让你爸给我打个电话。”陈老把签过字的假条递给他。
方渡燃没接,神情淡淡的:“说过多少遍了,那不是我爸。”
陈老一直知道方渡燃的家庭情况复杂,每次被家长来看望,兴致都不大,他归咎于十二中学生普遍存在的叛逆期。
在这儿当班主任,这些情况也都见多了。要是家庭幸福美满,孩子懂事听话,那也不会来十二中。
于是陈老担负起安抚情绪的工作:“对家长有成见是一回事,他大老远来看你,你们有摩擦可以单独解决,在我这儿发发牢骚没什么,别让其他学生听见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传来传去,谣言最是伤人心。”
“听见也没什么,要没点问题,谁会来这儿。”方渡燃对自己定位精准,毫不介意连着自己一块儿骂了。
陈老被他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心态折服了。
他一直认为方渡燃比其他的学生靠谱,撑得住,包括刚才的认识,他这个年纪,活得好像比班里的其他学生都要清醒。也正是因为清醒,反而破罐子破摔,就更难教育了。
比普通孩子更难教。
“行了,别琢磨了。”方渡燃拿走他手里的请假条。
陈老看他走出去,在身后叮嘱:“出校门注意安全,看着车。”
方渡燃停下脚步,心里盘旋的沉重一旦压上来,就散不开,随口甩了一句:“跟送幼儿园小孩儿一样。”
陈老就像没看出来他的烦躁,语气如常:“等你有空,老师也请你吃饭。”
方渡燃握在门把上的手突然紧了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过了两秒才应:“我走了。”
强制分化
陈老猜得挺准,确实需要过马路。
那人的车根本没开进他们学校这条街。
方渡燃并不打算跟他多待,身上的校服也没有换,十二中的物质条件不错,白衬衣黑西裤的制服套装,是有设计感的样子。
领子的大小是根据每个人的尺码定做的,削去了普通衬衣的长尖角,排列纽扣的一侧衣襟从顶上的第一颗开始克制而妥帖依着纽扣边缘突出来方角,然后一道竖下去,有些融合中山装的元素,领口折下去正好重叠,没有一点多余的布料。
黑色西装裤够得上小奢侈品的质感,光滑平整,跟随走动线条流畅,把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姿展现出来。
就算出了校门,摘下来金属铭牌,方渡燃从青年路走过去,还是吸引了不少打量他的视线。
十二中出门没人穿校服,十二中是全封闭式类军事化管理作息,这个点出来的学生,后背都被打上老天爷都管不住老子的气息。
方渡燃的脸上现在就带着这种气息,他很烦躁,面上却很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会让自己露怯。
需要转过街角,然后再过一个丁字路口,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才能见面。
他步伐不紧不慢,每次这种跟违法犯罪接头一样的会面方式都让他觉得好笑。
黑色的大众这会停在了路边,方渡燃看到的时候吹了声口哨。
单手插兜站在车窗外,车窗立刻降下来。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见不得光呢。”方渡燃轻嗤。
里面的男人穿着普通,打理得很整洁,蓝色竖条纹的衬衣袖口已经洗得发白,左手带了一块跟衣着风格完全相反的复杂电子手表。
眉目跟他有三四分相似,不过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