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烛光摇曳到清晨。
梅盛雪俯身将灯芯的最后一截剪断,烛火摇曳了几下,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挣扎了几下便熄灭了。
玉攸容抄书的手一顿。
“还有一个时辰便到卯时了。”梅盛雪看着玉攸容在烛光下的侧脸,提醒到。
“罢了。”玉攸容放下笔,起身走到灵前,俯身将抄写的经文放入火盆中,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殆尽。
“传膳吧。”他?看向画屏。
“是?。”
“诸位辛苦了,也先去用?膳吧。”他?看向常念。
“谢太皇太夫。”常念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太皇太夫身后的梅盛雪,带着人出去了。
见众人鱼贯而出,玉攸容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意。
两边太阳穴覆上炽热的指腹,玉攸容抬手握住梅盛雪的手腕,“陪哀家出去走走。”
“是?。”
玉攸容松开手。
梅盛雪右手收回,左手却径直落下,将小臂平摊到了玉攸容身侧,等待着那如玉的手掌搭上他?的手背。
玉攸容笑着搭上他?的手背,携着他?一同走出了殿门。
凉风吹来,轻而易举地拂去了他?眼中那一丝困意和疲惫。
“先皇……太皇太夫应该多休息。”梅盛雪垂眸,太皇太夫身体一向不好,以太皇太夫和先皇的关系,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他?替太皇太夫不值。
“先皇新丧,哀家身为太皇太夫,肩负教养幼帝与辅佐政事之责,世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哀家身上,哀家需得这个‘慈善’的名声。”玉攸容携着梅盛雪,绕过?从墙头?横生出来的红梅,绕入水榭长廊,宽慰道,“人死如灯灭,你又何必同她计较。”
“可太皇太夫的身体……”
“正因如此,方?更显慈善——”
“主子!”
见流萤过?来,玉攸容停住话,在湖心亭中止步,收敛了气势,看向他?,“便就在此处用?膳吧。”
“是?。”流萤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忙跑开叫人去传膳。
梅盛雪看着太皇太夫,欲言又止。
“这些话,只应同你说。”玉攸容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和他?们?不一样,哀家此生只遇见了一个你。”
梅盛雪看着他?,心猛地跳动?起来。
“一个能说出‘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们?做不到。我不嫁人,我要?出家’的你。”玉攸容坐下,用?目光仔细临摹他?的脸。
自前世至今世,都只遇到了这一个。
“君是?美玉,不可自轻。”
梅盛雪似雪的双颊染上绯色,清冷的双眸却直视着玉攸容,丝毫不退避,眼角红痣越发灼灼逼人。
“主子。”流萤在湖心亭外唤道。
玉攸容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
流萤笑着走到他?身旁,身后的侍子们?端了不重?样的糕点?汤粥一份份摆在桌上。
他?盛了一碗粥放在身旁,看向梅盛雪,如月光般明亮的眸子中含着温柔的笑意,“过?来。”
梅盛雪在他?身旁坐下,雍容低靡的紫檀香气包裹而来,他?却突地想起在罗浮寺死里?逃生后,再一次见到玉攸容那日?——
玉攸容的衣物在火中被尽数烧毁,他?踏入禅房,只见玉攸容一袭白色僧衣,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半束着垂在身后,清雅得像哪家未出嫁的如玉公子,周身还带着冷傲的梅花香气。
明明正当年少,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妻主逝去,子辈逝去,被孙辈称为祖父了。
再想到他?刚刚所言——有些话,只能同他?说。
梅盛雪眼中灼灼光华收敛,浮上一丝哀伤,“那不是?很寂寞?”
他?宁愿玉攸容能多遇到几个“他?”。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险,他?望太皇太夫能健康安乐。
“人生于世间?,虽群居于世,又何时不寂寞?但今后大?抵是?不会了。”玉攸容笑着为他?夹了一块竹节卷。
为何?
梅盛雪怔怔地看着他?,只听?见他?说,“待你三年后归来,余生春桃冬雪、夏雨秋枫,记得时常来宫中与哀家闲聊。”
“哀家等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二十一)
余生春桃冬雪、夏雨秋枫……
余生 ……
他何德何能, 能得太皇太夫如此称赞。
梅盛雪垂眸,又复抬起,似雪的眸子被温柔的月光照耀, 折射出柔和的光 , “是?。”
若说之前他心中还有忐忑, 如?今却被这?句话点醒, 心中安定?下来。
他是?太皇太夫又如?何?男子?相恋为禁忌又如?何?他不?会让太皇太夫知道。若有罪, 也只?是?他一人的罪。
他此生只?求,能长伴他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