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人也是倒霉,被发派到哪儿不好,偏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这座城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朝不保夕。
至于他,他本就是孤儿,跟着老将军才得了一个姓氏,老将军平时光是燕子燕子的喊他。他没有名字,也没必要取名字——毕竟也不知道明天还活不活着。
再后来,他们的洛城还是被攻破了,洛城人的血把城外的河都染红了,洛城的百姓总念想着朝廷会来救他们,念到了死也没盼见。
他头一回哭,也头一回看见澈穆桓哭,然后他就听见澈穆桓低低地对他说,说朝廷病了,天下病了,只有斩了病根,这世道才能好起来。
那人朝他伸出手,问他,愿不愿跟他一道走,愿不愿与他一道斩病根,破旧世……立新帝。
他已经无处可去,他所认识的人皆死,他抓住那人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然后,就如世人所看到的那样——那人封帝,他为镇安大将军,驻守在新帝的左右,为新帝扫除一切屏障。
澈穆桓于他,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你也了解得不少啊。”胡枫意外地看过来,“那你觉得后来镇安大将军是真的谋策了夺权……”
这也是他们剧本结局迟疑的地方,关于这两人的史料太少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燕将池一记眼刀阴冷地看来,让他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要说什么。
许多人都猜测,澈帝猝死,与镇安大将军谋篡夺位有关,两人总是同进同出,澈帝最信任的便是燕将,若是燕将谋策,一定十拿九稳。
但胡枫却觉得,这不可能,燕将为澈帝出生入死,如果想要夺位,根本用不着等到澈穆桓称帝。
不过现在,胡枫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蓦地僵硬。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那么清楚地感受到这么逼人的迫力,一股让人生寒的惊惧,叫他意识到他说错了话,甚至他不合时宜地想,这要是放在古代,也许这就是剧本里常提的“会掉脑袋的话”,他是真觉得自己的脑袋悬一线了。
好在,澈穆桓忽然插进了两人之间,就听他道:“你们还在这儿说什么呢?师姐他们都走到前面去了,还不跟上?”
胡枫这才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又能动了,再看燕将池,男人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气势,仿佛刚才的只是他的错觉。
燕将池缓声道:“那我们走吧。”
胡枫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他回到自家老婆身边,余虹菲打量了他几眼,明显察觉到胡枫脸色有些差,不由眼神询问了下。
胡枫抿抿嘴,摘了麦,拉着自己的妻子走到角落里小声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下。
余虹菲闻言抽抽嘴角:“……你真能找话题,燕家那个对澈帝的痴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还精准往这个点上戳,他瞪你算是轻的,还是看在节目份上了。”
胡枫:“……”
余虹菲见自家队友这副模样,低低笑:“以后少和他聊这个就行,燕家那个虽然在这事上有点疯,但别的方面,我倒是挺欣赏的。”
胡枫无奈地应着,默默把麦克风重新装了回去。
一行人又随着前面的那个旅游团往里走,这一路展示的,都是当年澈帝亲临旧城所用过的器皿、赠与旧城代表两国建邦之好的使礼。
而在这个展厅的尽头,存放的是一沓古卷与一把银白的长枪。
“这就是本展厅除了起始点那座微缩模型外,最重要的两件展品——洛城古卷与破云枪。”旅游团的讲解导游介绍道,“这两件分别属于澈帝与镇安大将军燕将真品,非仿品。”
“洛城古卷为澈帝手书,澈帝画工与书法皆通,堪为精湛。曾在洛城为官时,以笔墨绘下时下洛城百姓的百般姿态,众生皆苦,以此书赠予古耶里城,亦是警醒古耶里国王以民为重,以民为本。”
“破云枪为镇安大将军所持长/枪,不过此枪并非大将军战时所用,而是练兵之枪。燕将赠与此枪,则是警醒古耶里国王,两邦之谊来之不易,若欲侵犯,先见此枪。”
“燕将助澈帝夺天下,一杆破云枪下力破数十城,此枪于当时的番邦小国,震慑力不言而喻。”
“……”
牧雨希几人凑在旅游团的后面认真地听着,直到前排的旅游团离开,他们才围上前去参观那两件展品。
古卷被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尽管画卷上的颜料皆已经褪色,但卷幅上的人物却是由寥寥几笔简单地勾勒出神情,被完整地保留下来。
“那位澈帝一定是写实派画家……”方柏霓看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话来。
而他这句话立时得到了一众人的赞同。
哪怕是隔着千年前的画卷,徐徐展开的古卷犹如连环画,叫人不由自主地便深入其中,仿佛听见了呼抢声、刀剑相见的金戈声、铁马踏冰河的哒哒声……
而古卷一旁的那杆长枪,此时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