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主,其他人对他有距离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清光门的仙长中,也有一些长辈对他颇有微词,但那些长辈只不过是老眼昏花、思维陈腐,接受不了新一代人的能力长江后浪推前浪。
尽管回过神来,那些跟班只会在他身边附和着是是是,他好像没什么像样的朋友,但像他这样出色的人,其他人难以跟上他的思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相天远就这样过着没有威胁的生活。
——直到那一日,祖母将守山玉带回了清光门。
那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少年满身泥泞,身上是廉价粗糙的麻衣短褐。
他浑身是伤,神情坚毅而空洞,蜷缩般地跪在门主面前。
相天远身着锦衣华氅站在祖母身后,满脸对麻烦事习以为常的厌倦,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他们两人比起来,一个是天上云月,一个是地下泥石。
祖母问守山玉:“山玉,若我收留你在清光门,有了修为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守山玉坚决异常,咬牙切齿地道:“我愿舍身以斗魔修,护佑苍生,杀尽天下入魔之人。”
祖母颔首道:“虽有些戾气,但亦可谓锋芒,芒刺不掩瑜光,是我正道之人。”
最初,相天远并没有守山玉这个人放在眼里。
清光门是正派名门,每年都有许多受到魔修迫害的小孩因为无处可去,被清光门收留。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修炼的天赋,长大后也只是在仙城中做做杂活,混口饭吃。
守山玉确实有几分天资,家人又死得格外惨烈,因此受到祖母照顾,被留在清光门中。
但第一次考核,他也只不过当了个外门弟子。
与生来四个灵环的少主,简直天壤之别。
相天远照旧任意妄为,其他弟子对他来说,都跟批量制作的人偶一样,面孔模糊,没有太大区别。
可是几个月后,相天远开始频频听到守山玉这个人的名字。
“山玉师弟还挺有韧性的,仙长随口说了一句他的埙有两个地方吹得不太好,他一连在藏书阁内待了五日,连夜将乐理方面的书读了两大排,然后又去给那位仙长吹了一遍,问他可有长进。”
“山玉师弟这个人不错啊,先前我讲习会上有一个内容没怎么听懂,就去问他。
“今年马上就要内门弟子考核了,我们也算是竞争对手,本以为他不会好好告诉我,谁知道他非但直接将他自己的课记给我看,还给我仔细讲解了一番。
“他说,我们之间虽有竞争关系,但铲除魔修才最要紧,只有仙门弟子整体强劲,在对抗魔修时才会有力,若是彼此扯后腿,难免被敌人找到破绽。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决定,他若是有什么事不懂来问我,我也仔细告诉他。将来,我们或许能一同当上内门弟子。”
“我感觉山玉师弟这样才对啊,都入仙门了,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们整日跟在少主身边,会不会太短视了?
“少主天赋是很强,但这毕竟是少主的修为,我们可没这等好运。总是跟着少主,是可以衣食无忧,可真正想要在仙界得到尊重的话,还是得像山玉师弟那样真正靠自己修炼吧?”
“我看最近内外门弟子的氛围都很不错,我们回去试试……”
待相天远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已聚集在一无所有的守山玉身边。
门中宠溺他的长辈和仙长、过往奉承他的师弟师妹、唯他马首是瞻的外门弟子,甚至就连他自己的父母和祖母,都对守山玉赞许有加。
而他环顾自己身旁,竟空无一人。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应该是非常妒忌山玉师弟吧。”
屋室之内,师弟关上了门。
因为两人要讲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话题,他们将门窗紧闭,窗帘拉上大半,屋内十分昏暗。
师弟坐在雾心对面,神情晦暗不明。
师弟解释道:“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山玉师弟样样不如我,所有人对他的好感,却都高过我。
“照夜的事,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那些都不是山玉师弟的问题,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连一匹马都喜欢山玉师弟而厌恶我。
“我那个时候的认知,就是只要我态度强硬,发出命令,就会有人来满足我的愿望,让一切都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也不知道怎么抒发这股怨气,就认为这都是山玉师弟的错,如果他不出现,其他人就都会像以前一样,于是将矛头都指向他。
“万幸,祖母和仙长们头脑都还算清楚,父母也没有由着我任性妄为。所以我虽然给山玉师弟添了很多不快,但最终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雾心问他:“那你后来,怎么会差点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