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想说,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两个老熟人,一男一女一摊烂泥般歪倚在角落里,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哽在喉咙,又一点点咽了下去。
这两个人,秦天根本不需要思考一眼就能认出来,太熟悉了,他们曾在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下过很多次棋,秦天曾在那个家里感受过家庭圆满的幸福和快乐,那是他自己从未体味过的。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回家了,准确说是他还没出生父亲就已经不回家了,母亲厉胜男一个人带着他长大,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称谓,跟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他和母亲挤在破旧的老房子里,经常为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而发愁,那时候周围总有些风言风语,他每次放学回来就能在楼下听到街坊邻居聊八卦,其中不少关于他父亲的消息,说是父亲跟一个小姑娘好上了,在外住着花园洋房开着小汽车到处跑,过得潇洒且快活,说到这里女人们无一例外不是皱眉瘪嘴大骂渣男。
这些话,他不敢跟母亲说,担心她听到受伤害,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千倍百倍对母亲好,要听话要上进,一定不要让她伤心,后来长大了,他才知道母亲什么都知道,并且早早地跟父亲离婚分了手,很果决,一点没有犹豫。
他的母亲是个乐观而坚韧的女人,她觉得没有男人一样活,甚至要活得更好才行。
她就靠着一双手,从小推车卖煎饺煎包做起,每天天还没亮就推着推车出门,凌晨才一身疲惫的回来,没有休息过一天,甚至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也不曾停歇,她见过母亲整个手被冻得长冻疮,裂开化脓的样子,见过她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样子。
这些年母亲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吃尽了苦头,再后来生活有了一些起色,推车换成了门面,之后一点点发展,最后在江城竟然开了好几家连锁店,母亲成了江城名副其实的女强人。
长年累月的劳累,母亲腰背都有劳损,腿有很严重的风湿,阴冷天根本受不了,秦天很孝顺,很早就用自己赛车的奖金在三亚给她买了一套房子,每年冬天都会送她过去住一段时间,有时间的时候他也会过去陪她。
从小经历过这些苦,让他对父亲有着深深的恨意,觉得那个男人背叛了他们母子,对他们不闻不问,只顾自己过快活日子,自私又无情。
后来他成了职业赛车手,得到人生中第一个冠军,父亲突然找过来忏悔,当着他的面痛哭流涕,他和母亲两个人就那么冷冷地看着父亲,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直到父亲尴尬的离开,内心也毫无波动。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母亲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父亲癌症晚期去世了,遗体已经火化,母亲在电话里很平静。
他按照时间推算,父亲去道歉忏悔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确诊了,也许是人之将死良心突然发现吧。
“他既然已经死了,咱们也就不要再记恨,好好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吧!”
母亲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没有要求他去参加葬礼,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原谅那个男人,这通电话好像只是为了告知他这个死亡消息。
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存在于他们人生里的时间屈指可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那天之后他们就很快忘了他,忘了那段悲伤的过往,他们母慈子孝,日子越过越好。
只是近两年,母亲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突然提出说让秦天去看看父亲,她说自己老做梦梦到父亲,好像在那边过得很不好,看起来很可怜,希望他能原谅那个已经去世很久的男人。
秦天拒绝得很干脆,一次也没去过。
健健康康长到这么大,厉胜男给他的爱并不比别人少半分,但他从未体会过完整和睦的家庭氛围。
当他去到陈白露家,看到了一个木讷不善言辞却细心的父亲形象,和一个和善温暖的母亲形象,内心第一次有了羡慕的感觉,陈白露一定是一个被爱紧紧包裹着长大的姑娘,在她的生活里一定没有谎言和背叛。
那时候他心里瞬间升起一种责任感,那就是一定要好好爱这个姑娘,好好保护这个姑娘,不要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现在,故事却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陈白露一家失踪后,他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种相遇的可能,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在偏远地区荒郊野外的废宅里,就这么面对面。
陈白露的父母显然都受了很严重的伤,奄奄一息,微睁着眼睛望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活气。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人,比想象中更镇定,声音不带情绪:“他们这伤是?”
江离冷眼望向两人:“碰了骰子,烧的!”
秦天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江离腕间的手链,顿了顿说:“陈白露在哪儿,他们说了吗?”
江离摇摇头:“没,打死也不说!不过我应该已经猜出在哪里了……”
在之前的通话里,江离简单跟他讲了一下,虽不算详尽,他也差不多能猜出个大概,这对看起来忠厚纯良的老夫妻却是心思狠毒、坏事做尽的法外狂徒,可怕又充满讽刺的真相,一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