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来救你自己,好不好?
“不是因为你曾经救了我,不是因为我亏欠了你,而是因为,我将你当做我的亲人,所以我不愿意你死,我希望你活下去,拥有完整的人生。
“我知道,南柯的结局,注定是末路穷途。可是,白及,我不能让你也死在南柯的结局里,更不能踩着你的尸骨活下去。
“十二年前,当我打开那卷南柯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是,那是顾檐梅的选择,无恨、无怨、亦无悔。
“作为萧白雪活着的这十年,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很轻松。顾檐梅从未体验过的人生,他都体验过了。顾檐梅失去的一切,他都重新得到了。
“所以,我选择让萧白雪死去,也选择让顾檐梅死去。这个选择,也和十二年前一样,无恨、无怨、亦无悔。
“白及,从前你一直待在长桑谷,你还不知道,这个南疆很大,南疆之外的世界更大,它们都很精彩。你还只有二十岁,还那样年轻,你的生命还很长,你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风景要看。
“过去的十年,你一直都在为我而活。但是,从方才那一刻开始,萧白雪就已经死了。白及,从此以后,你要为你自己而活。”
桑白及听着顾檐梅的话,眼眶渐渐湿润。然后,桑白及手中抵在林偃月脖颈间的剑终于慢慢垂下来,剑上的光芒瞬间黯淡。
桑白及看着顾檐梅,面色一片惨然,声音里全都是无尽的疲惫:“哥哥,不是我要为自己而活,而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他想要将最完美的命运送给萧白雪,可是萧白雪已经不想要了。
他想要用自己的生命拯救萧白雪,可是萧白雪已经死去了。
桑白及松开手里的承影剑,任由它跌落到地上,然后转过身背对顾檐梅,向着平地中间的宝座走去。
桑白及走得不快,一步步地,长长的衣摆拖曳在身后,自满地黄叶间划过,发出细碎的声响,仿若雨打残叶,声声萧瑟,婉转凄然。
似乎走了很久,桑白及才终于走到那宝座前,却没有坐下来,就那样背对顾檐梅站着,一手扶着宝座的扶手,只能看到肩膀微微颤动。
良久,桑白及才重新开口,语气是强撑的冷漠,却夹杂了难以抑制的凄凉:“你一心求死,饶是我做再多,也已经有心无力。从今日起,我就当十年前从未救过你,这十年间也从未遇到过你。”
顾檐梅看着桑白及的背影,万般愧疚都堵在心底里,说出来的却只有苍白的一句:“白及,对不起……”
桑白及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万叶台。
遮天蔽日的树冠高高伸向天空,原本密密实实的黄叶,此刻已经落了大半,只剩下灰色的枝条彼此交错成网,零星几片树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是力不从心的残局。
不过,一盘残局。
桑白及长长舒出一口气,缓声道:“你们走吧,在我还没有后悔之前。其他人,之后我都会放了。”
顾檐梅看着桑白及的背影,过了很久,这才收回目光,然后向林偃月走去。
顾檐梅伸手轻轻替林偃月拭去眼泪,又为她将散乱的长发理好,这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顾檐梅看着一旁躺在地上的谢凌风,看向谢凌风身旁昏睡在地的乔贯华和夏云舒。
那年稚齿,到而今,鬓未霜,满心雪。
二十年风雨,五个人的爱恨纠缠,至此终于落幕。
驻足良久,顾檐梅终于转过身去,就那样抱着林偃月,转身向着台阶的方向走去。
顾檐梅刚走到台阶的最上面一级,便听身后隐约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是有人在叫他,却没有听真切,似乎是两个音,或许是“哥哥”,又或许是“白雪”。
顾檐梅的身形顿住,转过身去时,就看到桑白及站在宝座前,目光似乎正向他的方向看过来,只是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桑白及脸上的表情。
满地黄叶,漫天金蝶,那巨大的浅金色世界里,桑白及孑然独立,消瘦的身影那般单薄,暗红的衣摆被晚风荡起,几分萧瑟,几分落寞。
顾檐梅就那样站着,等着桑白及说下去,但是桑白及却始终没有再开口。
良久,顾檐梅重新转过身,向着台阶下走去。
成千上万棵银杏树沉默伫立,将整个平仲山都变成了一座金色的天宫,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美得不似尘世间。那条千级长阶,是自天宫通往凡尘的唯一路途,横伸的枝条在长阶之上交叠,形成一条幽静的隧道。
长风过处,金蝶漫天飞舞,翩然落下,美得恍若幻梦。夕阳斜照,晚霞灿烂,千万道橙红色的光芒从一侧射过来,仿佛要和那银杏叶一起燃烧起来。
顾檐梅就那样抱着林偃月,自台阶的最高处往下,一步步,走过无忧无虑的童年,走过鲜血淋漓的变故,走过杀机四伏的背叛,走过各不相干的逃避,走过对面不识的重逢,走过倾身以赴的救赎,走向最后尘埃落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