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偃月仰起头,将脸颊贴近谢凌风的脖颈,轻声问道:“疼吗?”
谢凌风将脊背抵上身后的窗棂,只觉得林偃月吐出的温暖气息打在自己的脖颈上,微微的酥麻感,似乎连肩头的伤都没有那么疼了。
谢凌风开口,每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偃月,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林偃月依旧维持着那个贴在谢凌风怀里的亲密姿势,语气却愈加冰凉起来:“还记得吗?那天你的剑也就是这样,一点点穿透我的肩胛骨,然后刺进了檐梅的胸膛。”
说罢,林偃月兀自笑了笑,看着自己握着剑柄的手,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渗出来,沿着她苍白的手臂往下,像是密密麻麻的鲜红色藤蔓,慢慢缠绕上了她的手臂,显得狰狞可怖。
那些过往,便是绑住他们的藤蔓,他们谁都逃脱不了,唯有甘心就缚。
林偃月握着剑柄的手突然重新用力,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将剑从谢凌风的身体里往外拔。
谢凌风终于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吸气声,伸出右手猛地握住了林偃月的手臂,五指因为疼痛而握紧,几乎掐进林偃月的皮肉中。然后,谢凌风将林偃月的身体拉近,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
林偃月觉得手臂几乎要被谢凌风捏断,但是她没有动,也没有停下右手拔剑的动作。
林偃月将身体贴近谢凌风,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怀中,如此缠绵的姿势,林偃月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缠绵的味道:“那一天,檐梅他也是这样伸过手来,握住了我肩头的剑柄,然后将剑一点点从我和他的身体里拔了出来。你知道吗,那种剑锋割过血肉和骨头的声音,就像是被刻在心里一样,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每每在梦里听到,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得骤然惊醒。”
至始至终,林偃月的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可是说到这里,终究还是红了眼眶,却只是那样仰着头,维持着那个倔强的角度。
十年前的那一夜,林偃月听到的不仅仅有剑锋划过自己肩胛骨的声音,还有剑锋从顾檐梅身体里一点点拔出来的声音。这么多年了,只要想起那个夜晚,那些声音就会在她的耳边回响,让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林偃月将那柄剑完全从谢凌风的身体中拔出来,谢凌风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那种利剑摩擦血肉和骨头的声音有多可怕,谢凌风怎么会不知道?况且那柄剑还是插进了林偃月的身体里,那之后的很多年,谢凌风也会重复那些翻来覆去的梦境,在梦里一次次听到那样的声音。
剑从林偃月的手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林偃月踉跄着后退一步,却被谢凌风牢牢地握住了手臂。
谢凌风的声音和室内的空气一般平静:“偃月,你就是杀了我,他也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林偃月抬起眼,灰败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些许鲜活的气息,眸光渐渐冰冷,满是刻骨的怨毒和憎恨。
林偃月奋力挣脱了谢凌风的钳制:“你凭什么恨他?谢凌风,你凭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谢凌风依旧平静地看着林偃月。
林偃月冷笑一声:“是,我知道。为了南柯!为了阁主之位!为了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恨檐梅的人,就是你!”
谢凌风的唇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武功不如他,自然没资格做阁主。你爱的人也是他,不过是我自欺欺人。可是,唯有南柯,他没有资格夺走,那是我们谢家的东西,那是偷,是盗,是最无耻的行为。”
林偃月突然笑起来,笑得整个肩膀都随之颤动,半晌才停下来,看向谢凌风道:“偷?盗?那卷南柯,是你的父亲亲手交给檐梅的。”
谢凌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愕怀疑的神情,随后又转为坚定:“这不可能!父亲怎么会给他而不给我呢?”
林偃月的笑意渐渐有了几分凄然:“你知道什么是南柯吗?朔望十二转,南柯梦断时——这才是南柯。”
林偃月的眼眶慢慢湿润,有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夜夜反噬、炼狱折磨,换十二个月的独步天下——这才是南柯。余生性命、永世骂名,换我们的一生喜乐,千音阁的安稳太平——这才是南柯。”
谢凌风睁大眼睛,就那样看着林偃月,只觉得林偃月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心里涌上来源源不断的恐惧,让他想要用手捂住耳朵,阻止那些声音进入耳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牢牢将他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林偃月声音凄怆,字字泣血,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你的父亲,他舍不得将南柯给你,是因为他舍不得他的宝贝儿子,也舍不得千音阁的百年声名。所以,你的父亲将南柯给了檐梅,不仅要檐梅牺牲一切,还要檐梅至死保守秘密。
“檐梅他不姓谢,所以无论做了什么,落得什么下场,都和你们谢家无关,和千音阁无关。而你的手上,至始至终都是干净的。甚至,在所有人的眼中,你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是檐梅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