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参天院时,天色已是傍晚,暮色浅淡下道南书院各门各巷已挑起了灯盏,江忘几位弟子先行前往住处,只余下江长安与苏尚君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走着。
“怎么了?”看苏大宗主不言声,江长安先行开口缓和道。
苏尚君轻声嗫嚅:“刚才你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江长安嗤笑地抓着后脑勺:“苏大宗主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青莲宗与温初远争执,与刘雄对立,还有救苏二小姐于庭杖之下,好像哪一次都不比这次的反应要小吧?”
她轻轻摇头:“不一样,那时任是你如何发火,都没有今日这般厉害。”
她看向他的侧脸,上面写满了坚毅,丹道传承,这是庞二水倾尽一生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建立圣药庭如是,不堪污秽离开京州,选择江州做一个小教堂的先生,亦如是。
他又怎么会让其他人肆意侮辱这份执念?所以黎川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苏尚君换了话题:“说起来,我才明白过来你为什么选择让江忘炼那枚七品丹。”
“哦?为什么?”
“在山谷考核的事情虽然让你这位年轻天监名扬雍京,但却无人知道你教徒的本事如何,所以你让江忘炼就七品丹,就是想要让人知道弟子的实力,从而为参天院招引门徒。”
苏尚君说完,待看到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更加笃定。
“宗主说的都不错,很聪明。”江长安笑着问道:“有一件事我也想要问你,方才白穹与胡莱两人假装丹荷院弟子说出的话是你的主意?”
“怎么?不知小女子这主意可是给江天监造成了什么困扰?”苏尚君语气悄然笑道。
“困扰当然有,我都不知要如何报答了,我如今一个光杆天监,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只有……以身相许了!”
“真是无赖,难道就不能好好说几分话吗?”苏尚君神情没有变化,依旧浅浅笑着,心中却泛起一点点的涟漪,久久难平。
两人打趣走着,在走过长廊步入内院时,江长安的脚步先行停住,眼神微变,转身朝苏尚君笑道:“今夜良辰美景,不如我就亲自送宗主回房歇息吧?”
“你……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苏尚君低哧一声,揪紧了心尖,脸上发烫,被这直接的话冲得脑子一片混乱,恍恍惚惚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房了……”
目送苏尚君踱着步子走远,江长安才放下心踏入内院,表情凝重,淡淡说道:“阁下不知是敌还是友?”
院中摆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此刻石凳上多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中年和尚,发茬密集,眼目狭长,鼻梁高挺,长相俊朗,正手捻佛珠,闭目诵经。
俊脸儿和尚。
待江长安发声,和尚这才睁开眼,开口道:“非敌非友,贫僧佛衣,只是一介过客,来寻江公子了却一段因果。”
“因果?”江长安疑惑。
他从书箱中捧出一个白帕摊在石桌上,打开之后得见里面包着的正是为杜衡治疗的那枚鸡蛋。
江长安诧异道:“这枚鸡蛋早已入了魂咒而死,怎会复原?”
和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万物皆有因果定数,江公子为他人治病救人胜造七级浮屠,但不该因此而惹下这一段是非。”
他又将鸡蛋放回书箱,“世间众生皆是平等。”
江长安笑道:“法师错了,既是平等,为何你在书箱外,鸡蛋在书箱里?”
佛衣轻轻捻动佛珠,声音仿若清风扶柳,淡然自若:“是施主错了,世人皆在书箱里。”
与泥陀寺里的那群和尚待在一起久了,江长安早也学会了打机锋,接道:“如此说来,佛祖是在箱里箱外?”
“佛祖无量在。”
江长安被这个答案逗得轻笑,随身坐在石凳上,道:“也罢,既是众生平等,我也有一个实际的问题想要请教佛衣大师。”
“江公子请讲。”
江长安讲述道:“曾经有一个村庄,村里有两片供以食用的湖塘,两个湖塘一左一右,两条路背道而驰,截然相反。有一天,忽然在左边的湖塘里不慎掉入了一个孩子,同时,在右边湖塘里掉落了一个老人,佛衣法师,你会走左边还是右边?是救那位老人还是孩子?”
佛衣愕然,低头不言,似是在细细思索。
江长安道:“很多人都会选择那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吧?为什么?因为小孩子还有更多的可能性,还有更长更远的道途可以走,而放弃那位老者也是因为年龄,一个垂垂老矣等死的老者,何不就此放弃,也算是做了一回善事?”
佛衣未答言,静静听他讲述。
江长安笑道:“但有意思的一幕来了,当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左边的道路,径直冲向了湖塘前,看着这个孩子竟然是村里恶霸的儿子,恶霸平日里欺压乡民,无恶不作,所有人都犹豫了。这时,他们忽然又听说右边掉进水里的老人是村里最富有的老者,老者没有子嗣,正有一大笔富足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