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州西江月不同,万兴楼没有花里胡哨的布置,更多的是类似乡客家风的格调。
万兴楼整个店面三层里外近乎找不到任何金银玉雕,有的甚至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桌木椅,就连上面雕饰都非常罕见。
就如“鸡立鹤群”,万兴楼在江州没有什么名气,可是地理位置却处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
而万兴楼的背景却再也普通不过,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楼中的菜肴价钱便宜,物超所值,重要的是两个人对外也和气,所以后来就成了平常居民歇脚饮茶谈笑的地方。
尽管在这样的宝地,一般达官贵人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上一眼,更不用说呆上吃上一顿饭。
这也是江长安最喜欢的地方。
有很多人很多时候会好奇,因为万兴楼所在的地界归江家所有,这样一个菜肴便宜的酒楼是如何维持生计的?不说别的,地处这个地界的租金每月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是隔着大老远三条街都能够听到其中的热闹。
两个人越过门槛,找了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落座。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喧闹的攀谈声,尽是哪家的丫鬟跟外面的哪个奴才有了丑闻,又哪家公子喜欢上了西江月的新头牌,城西的王傻子寻找了个母老虎新媳妇云云。
有些达官贵人经过之时听到这种嘈杂可能会忍不住地皱眉甚至大骂,但对于经历了无数个杀机四伏寂静长夜的江长安来说,这种“盎然生机”就是最好听的声音。
这些普通人不会关心什么青秀会,可能在修行的人眼中这些人不过凡夫俗子尔,可对他们而言,那些每日只懂打坐以求长生的修行人才是执念。
他们会觉得很奇怪,有的人可能只会活六十年,却愿意花上三十年的时间去悟道修行以求长生,再不济美其曰修身养性,可最后多活的几年加起来,也不及普通人好好活着的时间多。
对他们来说,夕阳西下,茶余饭后,知己好友推杯换盏,肆意谈笑,不用去管什么繁文缛节,晦涩经文,这就是有滋有味!这就是活着!
江长安嘴角噙起笑意,这,就是红尘……
尽管他坐到了角落,但是那一身华丽富贵的衣服仍是让许多人认出了他江家四公子的身份,但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过头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老板娘体态丰腴,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丽人,不是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贤妻良母的范儿。
看到江长安和陈平生两人,她脸上先是一愣,接着激动地戳了戳身旁男人打理着店面,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过来。
冲到江长安跟前,这位老板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细细看了片刻,才察觉到距离太近,赶紧退了半步,嘭的跪倒在地,恭敬道:“小公子。”
她的双手颤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去可以看出眼泪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芸娘……”江长安赶紧将她搀起来,心中也是无味杂尘,只觉得有很多的委屈想要向眼前的妇人全部吐露出来。
陈平生对这个两个人从小最喜欢的地方十分熟悉,憨笑道:“兄弟,你都不知道,你失踪了之后,芸娘也不舍得挪动这店里的一个桌子,就算是一个摆饰打碎了,也得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摆上才行。”
陈平生清楚这个被江长安称为芸娘的女人在他心中什么地位,江州尽知江家善母司雪衣体质羸弱,尤其是在生了四公子江长安之后,身体更加虚弱,后来不得已就筛选出了一位年轻乳母。
当时二公子江笑儒和三公子江凌风这对双胞兄弟也只有两岁,二公子被一位山野老头带离了江家,郭芸就成了江凌风和江长安两人的乳母。
有奶便是娘,郭芸也可以说是两个人第二个母亲。
儿时的江凌风和江长安陈平生闲暇时候都会来这里坐上一会,没有多麽昂贵的菜肴,但确确实实都是几个人最爱吃的菜品,放在这个女人的手里总是能够做出最美味的味道。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却能够在靠近江家的黄金地段寻得一处地方,并且无一人敢来打扰的原因。
郭芸把江长安的手攥在手里用力揉搓,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道:“小公子失踪那天,芸娘找了很多地方,公子最爱去的赌坊,最爱听书的茶馆,可都没有寻到,芸娘就请了一个石菩萨供在店里,整日祈祷,谢天谢地,小公子总算平安无事……”
她说着双手还不停地合十行着佛礼,像是感谢天上哪位神仙把小公子平安送了回来,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缓了一会儿,江长安为她擦去了眼泪,郭芸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芸娘,想说什么就说吧。”江长安笑道,眼前这个女人最了解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郭芸还是犹豫了一会儿,道:“三公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江长安眼神深沉,江凌风就是他心中的一个禁区,只对最亲近的人才能够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