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的姿态,显然已经放弃了抵抗。
以李浮图所表现出来的不亚于他的冷血与狠辣,这种时候放弃挣扎,等于说他已经选择面对死亡,可是李浮图的一句话,似乎又把生存的希望送到了他的面前。
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有谁真的愿意去死?
外面已经命丧黄泉的六子两人,之所以落到这个下场,为的,不就是能在这个世上活得更好。
李浮图的话音落地,花豹明显一愣,然后瞳孔里出现了一抹亮光,随即便被挣扎与犹豫所取代。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出现了剧烈波动,但也维持了片刻。
很快,他眼睛里的光芒重新暗淡下来。
“怎么?”
李浮图自然注意到了花豹的神色变化,静静道:“是不相信我吗?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说过的话,决不食言。”
他的确不是为了套话而故作仁慈,既然开了这个口,只要花豹愿意配合,他确实不介意放过这个悍匪。
像这种为钱卖命的亡命徒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杀得干净,杀了花豹简单,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比起花豹的一条命,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显然要重要的多,只有把买凶的人揪出来,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
“这个时候,你自然没必要骗我。”
花豹摇头一笑,在这种情况下,他笑得竟然有些灿烂,搭配着他凄惨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有些诡异。
哪怕李浮图现在已经把匕首扔了,呈现出赤手空拳的状态,但他似乎也没有再乘机垂死挣扎一下的想法。
没必要了。
刚才的交手,他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他与对方的巨大差距,与其自取其辱,不如在最后的关头,好好的休息一下。
这么多年走过来,他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身体和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现在到了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候,当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他才突然发觉一股如潮水般的疲惫感朝自己汹涌席卷而来。
自己活得,真的好累啊。
他朝蔡红鲤看了眼,笑着道:“我刚才对蔡小姐就说过,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出来混,总有要还的一天,像我们这种人,基本每人都会有某天突然横尸街头的准备,手上沾了这么多鲜血,用自己的一条命去赔,哪怕我不是生意人,也知道这笔买卖肯定不会亏。”
他收回目光,看向李浮图,眼神中没有仇视,没有怨恨,笑得很平静。
“谁花钱雇的我,我是不可能说的,不说,不过我一个人死而已,可如果说了,不仅仅是我,还会连累家人一起遭罪,我没让他们享过一天的福,能让他们不受连累,恐怕就算是我能尽到的最大的孝道了。”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再恶贯满盈之人,心里也会有一块净土,会让他用命守护。
李浮图没再逼问,沉默的掏出根烟点燃,最后还难以想象的给花豹抛了一根。
花豹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精准的把烟接在手里,同时没忘对李浮图说了句谢谢。
很难想象,这是一对在几分钟前还生死相向的敌人。
花豹似乎是真的累了,捏着烟缓缓的蹲了下来,不顾右手手腕的鲜血淋漓,颤颤巍巍的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左手夹着烟放进嘴里,花了半天才费力的将之点燃。
空旷的酒店天台上,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半蹲在地,彼此沉默着吞云吐雾,形成了一副安静和谐却又无比诡异的画面。
水晶宫坐落于浦江沿岸,江风猎猎,况且此时身处近百米的高度,顾倾城和蔡红鲤都被风吹的发丝飞舞起来,而且她们都穿着单薄礼服,此刻起不了一丝抵御的效果,在江风呼啸中礼裙紧紧贴着她们的身体,把她们的身体曲线完美展现。
她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寒冷,可她们并没有任何动作,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一根烟缓缓燃尽。
花豹深吸了口,然后把最后一口烟从肺里吐出,看着燃尽的烟头,莫名的一笑。
这恐怕是自己抽的最慢的一根烟了,这味道怎么和以往那么不同呢?
笑着摇摇头,花豹把烟头杵灭在地上,随即望了眼一旁的蔡红鲤,然后缓缓站起身,抬起头,仰望着已经渐渐变黑的苍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了一句:“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鬼神,而是人心呐。”
他呼出口气,继而再度看了李浮图一眼,咧开嘴笑道:“我这辈子虽然作恶多端,但却也从来没有欠人东西的习惯,但这根烟,看来还是免不了要在临死前欠下了。”
李浮图眼神一凝。
话音落地,花豹脸上还挂着那副笑容,但已经猛然转身,不是朝天台大门逃跑,相反朝天台边缘大步跑去。
蔡红鲤一怔。
顾倾城也有些失神。
在她们的视线之中,花豹跑到天台边缘,并没有任何停顿,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撑住了天台的栏杆,随后……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