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抬头看向头顶上方这个消瘦却难掩书卷气的大男孩,眼中闪烁着亮闪闪的星光。
三年了,三年来李岩从来只敢远远的躲在暗处,偶尔偷偷的看上刘元两眼。如今,能这般躺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闻着他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极不真实的梦。一场,李岩惟愿永不醒来的美梦!
走近刘元,对李岩来说,既是恩赏、也是折磨。对这个人的执念有多深,究竟连李岩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时候,再回头忆起曾经的那些荒唐任性,就连李岩自己也不禁觉得心悸惊惧。
懵懂生涩的爱,总是带着横冲直撞的生硬。最后,感动的往往只有自己;而伤害的,却是口口声声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李岩,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午夜梦回,李岩时常被这句毫无生机的呢喃赫然惊醒。心,像是被拔走了根的树坑,空空荡荡的、酸酸胀胀的满载苦涩。
李岩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刘元瞪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面色惨白,干枯蜕皮的唇上毫无血色。不吃、不喝、不睡,只一味了无生机的不停呢喃着一句:“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李岩不懂,爱一人,有什么错?想和他耳鬓厮磨,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拼死抗拒?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更加幸福的机会?爱又怎么会变成毁灭?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为什么要一再的拒绝我、抗拒我?我爱你啊!我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的真心?为什么要一直无视我对你的情谊?就因为我是男人,就因为我是男人你就彻底否决我吗?为什么?我爱你,有什么错?哪里错。了?”
李岩记得自己声嘶力竭的嘶吼、疯狂到极致的咆哮;还有刘元那惨淡无力的笑:
“爱!你的爱,就是一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告白!就是告白失败后不顾我的挣扎、恳求,以蛮力对我用强?就是把我锁在这个牢笼里,让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视我的尊严,无视我身为一个‘人’的权力,无视我一再的恳求!爱!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李岩,你曾经是我唯一的家人、兄弟,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可你,你却亲手毁了它!李岩,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只不过是爱你罢了,我爱你啊!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抗拒?为什么?为什么?”
咆哮着、嘶吼着,年轻的生命,用愤怒发泄着自己的所有不甘和挫败。等再回头时,入眼的,却只剩下满室的血色殇殇和那个几乎已经毫无生机的人儿。
看着血红的浴缸中那个毫无血色、没有生机的惨白俊脸,年少的李岩真的怕了。那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怀疑自己那所谓的爱和所谓的付出,到底是对还是错?
如果得到以后,却仍是如此冰冷而空虚的痛;那么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如果爱,是如此灰暗无光的孤独绝望;那么情,究竟是该断、还是……该忘?
醒来后的刘元选择了遗忘。忘了过去的所有相守、相护,忘了那些所有的不堪和挣扎,也彻底忘了……近在咫尺的李岩。
“你,是谁?”
经历了几天几夜的昏迷不醒之后,终于睁开眼睛的刘元,看着满面憔悴的李岩,逐渐清明的眼中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你,忘了!真的忘了?”
苦涩,沿着干裂的嘴角直直的灌进心底。对于李岩来说,刘元就像是深深扎进心脏的、带锈的铁钉。痛,抓心挠肝的痛。可是,却只能这样痛着!拔了它,会死。
“忘了!忘了好!忘了,好……”泪,顺着眼角无力滑落到干涩蜕皮的唇角,酸酸的、涩涩的。像是从心里流出去的硫酸水,带着腐蚀一切希望的绝望。
“你,是谁?”惶惑的眼中透着深深的不安: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马上就要期末开始了,我还有好多东西还没复习呢。我,我要回去!”
“我,我谁也不是!我就是个混蛋,该死的混蛋!等你伤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干脆利落的拒绝。无论刘元再怎样努力的掩饰,那眼神中依旧还是透露出了一丝紧张和恐惧。
他在害怕!
分明近在咫尺的人,连微微加重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分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只要稍稍用力,那个纤细、瘦弱的身躯便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然而对于此刻李岩来说,这寸步的距离竟如此的遥不可及!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穿不过的空气和暖不化的冰雪。原来,一个侧身的距离,也可以是隔开两个世界的巨大鸿沟。
“你,你昏迷了好几天,身体还很虚弱。要不然,等你养好了身子,我,请别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颤抖的声音带着软软的祈求。
“不,不好……”恐惧和绝望开始一点点侵染那双故作平静的眼眸。
闭眼,不再看那张惨白瘦削的脸。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