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抖动着,笑容转成某种新的表情,这种表情可能是愤怒,或者是迷惑。
“给你,”杰西嘶哑地问声低吼道“给你,把它们拿去吧。拿去,放了我。”
没等那东西作出反应,她就把戒指朝开着的箱子扔去,就像她曾经在新罕布什尔的收税卡将硬币扔向零钱篮子里一样。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步,箱口很大,两个戒指都扔进去了。当她的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掉落在陌生人的那堆骨头上时,她清楚地听见了两声咋喀声。
那东西的嘴唇又毗咧开来,露出了牙齿。它再次开始发出了含混的嘶嘶声。它又朝前迈了一步。某个东西——一直躺在她脑海深处,叫人震惊不已、疑虑重重的某个东西苏醒了。
“不!”她尖叫道。她转身摇摇晃晃地朝门厅走去,同时,风在吹,门在响,百页窗啪嗒作声,狗狂吠不已。
它就在她身后。
是的,她能听见那嘶嘶声。它可以随时伸手抓住她,它细细的苍白的手飘荡在长如触须的怪异手臂的末端。她感觉到那臭气熏天的苍白手指就要抓住她的喉咙——紧接着她来到了后门,一开门就摔向门阶,被自己的右脚绊倒。奇怪得很,跌倒时还能提醒自己侧一下身,让左侧着地。她转动了身体,可还是跌得不轻,以致两眼直冒金星。她打了个滚仰面躺着,抬起头紧盯着门,她预料会看见怪物的苍白面孔出现在格子门后,可是没有,她没再听见那嘶嘶的声音了。这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它随时会闯进她的眼帘,逮住她,撕开她的喉咙。
杰西挣扎着支起脚,勉强地蹭出一步。由于受到惊骇,加上失血过多,她的双腿不肯做主了。她将背靠在了垃圾箱盖旁边的板子上,她呻吟着仰视太空,大半轮月亮镶嵌在苍穹,云彩着魔般地从西往东全速飞奔,投下的云影如绝妙的文身花纹从她脸上掠过。
这时,狗又在叫,身在室外那声音听起来离得更近了。这为她额外提供了那么一点她所需要的刺激。她用左手伸向垃圾箱低低的斜顶,摸索到把手,借助它把自己拖起来。她紧紧握住手柄站立着,直到这个世界不再天旋地转。然后她松开手,慢慢朝梅塞德斯车走过去,现在她得伸开双臂来保持平衡。
这房子在月光下看着多像一具骷髅啊!
随着她第一次大睁着眼,悸动不已地扭头回看,她不由地惊叹起来。
多么像骷髅啊!门是嘴巴,窗子是眼睛,树影是头发接着她又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定有趣得很,她那歇斯底里的笑声闯入了这有风的夜晚。
还有大脑——别忘了大脑。不用说杰罗德就是大脑,是这座房子死去并腐烂了的大脑。
当她到达车旁时又大笑起来,笑声比任何时候都大,狗吠叫着回应。我的狗身上有跳蚤,它们咬它的双膝,她想。她自己的双膝在打颤,她抓住车门把手,以免倒在车道上。与此同时,她的笑声一直没停下来。她究竟为什么要笑,她不理解。如果那部分因自我防卫而关闭的大脑又苏醒了,她也许能理解。可是只要她不离开这里,就不会发生。
但愿她能离开。
“我想我最终也会需要输血的。”她说。这句话又引发了她一阵大笑。她用左手笨拙地伸向右边口袋,依然在笑。她正摸索着找钥匙,突然感到那气味像是又回来了,那个带柳条箱的活物正站在她的身后。
杰西调过头来,嗓眼里仍有笑声余韵,笑容仍扭歪着她的嘴唇。那瞬间她确实看到了那张窄脸,那痴迷无底的眼睛。
她怕得要死,可再一看时,后面的游廊空无一人,那高高的长方形是黑暗中的网格门。
可是你最好抓紧点,伯林格姆太太说,是的,你最好在还有力气时,学学冰球运动员。你难道不这么想吗?
“正要像个变形虫那样分裂。”杰西表示了赞同。她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掏钥匙。
钥匙差点从手指间滑落,可是她握住了那个硕大的塑料饰物。“你这个性感的东西。”
杰西说着,又欢快地笑起来。就在这时,门嘭地响起来,那个死牛仔,那个怪物冲出屋子,扬起一阵肮脏的白色骨灰尘雾,可是当她转过身来(尽管是一个大号的饰物,她的车钥匙还是差点掉到地上),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将门刮得嘭嘭直响的风——只有风,没有别的。
她打开驾驶座车门,捱进梅塞德斯车的方向盘后面,随后费劲地拖进颤抖的双腿。
她砰地关上了车门。当她按下锁住所有其他车门的万能锁时(当然,还加上行李箱锁,世上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德国锁的功效),一阵表达不出的宽慰席卷她的心头。宽慰,还有别的东西。那别的东西感觉好像是清醒的神志。她想,神志令人欣喜地完全恢复清醒,那种感觉在她一生中决没有别的可以与之相比了当然,除了在水龙头喝第一口水的感觉之外。杰西知道最终她会成为胜利者的。
在这里我离发疯有多近?真的,有多近?
那也许不是你要确切知道的事情,宝贝儿。
露丝尼瑞尔严肃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