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东宫女官”是个莫须有的玩意儿。
谢毓垂了下眼睛,说道:“那从前年宴,您就一个人坐那儿?”
她那宋衍看不到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年宴和延臣宴不同,王公贵族和有资格赴宴的臣子都会带着家眷和家中嫡女,若是太子爷真的就一个人,看上去倒真的是非常心酸。
宋衍笑道:“你当张令德不是人?”
他将白狐皮披风拢紧了些,脸被鸦黑的发衬得苍白:“况且云氏也是要带着的。”
……喔,对,云氏。
谢毓都快把这位存在感极低的东宫侍妾给忘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太子爷也是有正正经经有名分的女人的。
——其中一个还找过她麻烦呢。
谢毓心里一阵难受,又想到春天还有次大选,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来人——
她立马就不怎么高兴了。
于是本来想给宋衍往手炉里添些炭火的想法被她塞了回去。
谢毓嘟着嘴,尖着嗓子道:“这到底不合规矩,殿下不如提个粗使丫鬟得了,反正您是太子爷,多这么一个伺候的也算不得什么。”
她最近也会在宋衍面前使小脾气了。
开始还不怎么敢,后来发现宋衍对她的底线非常之低,她便逐渐得寸进尺了。
——谁还不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小姐,有人宠着哄着,自然会想使使小女儿性子。
宋衍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挺窃喜的。
毕竟这说明谢毓逐渐对他放下防备心了。
就像是一只藏在窝里的兔子,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只耳朵,谨慎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宋衍拿银签字翻了翻手炉里的炭,将手炉往谢毓的方向移了点:“你也暖和一下,今天风大,别受了凉。”
没等谢毓说什么,他又道:“本宫不喜欢有女人近身伺候。”
谢毓歪了下头,眼神懵懂,问道:“为什么?”
“你这么好奇,是想近身伺候本宫么?”
宋衍的目光一时间变得有些深。
“——如果是你的话,到也不是不能忍受。”
谢毓被他这话弄得愣怔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脸上飞红。
她倏地站起来,拿起竹筛,磕磕巴巴地道:“这个晒好了,奴婢先去做甜汤了,殿下不如先回正殿吧?”
“你还没回答本宫。”
谢毓慌忙地抬头,却见宋衍神情狭昵。
——那是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谢毓喃喃:“太子爷……奴婢………”
“好了,不逗你。”
宋衍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发:“去做吧,本宫就在门口上看着。”
见她还要阻拦的样子,便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她的唇瓣。
“怎么,嫌本宫碍事?”
谢毓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说道:“……奴婢不敢。”
谢毓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了灶台旁边。
她恍恍惚惚地将笋片拿下,用清水拍了拍脸,才冷静下来。
宋衍还就真像他说的一样,搬着凳子坐在了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看的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谢毓叹了口气,只当他不存在,从角落里将石磨拖了出来。
晒干的笋片磨成粉,用秸秆扫到碗中,温水调开。
取一个砂锅,加半锅水,几大快冰糖,煮至冰糖融化。
然后将笋汁倒入,小火满煮。
微黄的笋汁融化在锅中,弥漫出冬笋特有的鲜甜气味,让人口舌生津。
泡开的银耳用手掰成大朵丢入,加红枣与一小把枸杞,待甜汤稍稍粘稠了,撒一把金黄的金雀花。
金雀花瓣小而细长,在澄清的汤汁里慢慢地上下翻滚,花叶的清香慢慢渗透进甘甜之中。
盖上盖子小火慢炖,待甜汤浓稠,闭火,取一只青瓷小碗,将倒入八分满的汤汁。
谢毓平时明明是跳脱的性子,但在膳房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身上的人间味儿反而都被冲走了,一举一动都飘飘的,像是九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宋衍以前没看过她做点心,今天见识了,几乎要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