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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尚未结束,但章敬康的功课都结束了。这对家庭有了一个交代,对于朋友——秦有守也可告无罪。他像受刑期满的犯人一样,恢复了自由。在秦有守面前许下的诺言——未毕业以前,暂时不跟李幼文来往,此刻已失效了。

李幼文的一切,在他心中被压制后,又重新开放,感觉依旧是新鲜的。这两个月她是怎么个情形?秦飞是不是仍然纠缠着她……

一想到秦飞,便连带唤起了他的责任感。这是个极其严肃的责任,现在,他开始有时间来做深远的考虑了。

他很快地发现,那是个决心的问题。他要把李幼文从泥淖中拔出来,而秦飞要拉住她的后腿。这是场艰苦的斗争,可能徒劳无功,甚至可能被她拖着陷了下去,惹出一身麻烦。总之,在这场艰苦的争夺中,如果决心不够,即使中途想要撒手自保,都不容易。

然而这也不过是一种自我警觉而已。他的要帮助李幼文的决心,原就存在,不会因畏难而动摇的。

于是,他又替李太太买了香烟和水果,兴冲冲地去探望她们母女。他猜想着李太太两个月不见,或许会埋怨他为什么这样久不去看她。至于李幼文,自然也会问到这上面。她会不会疑心他怕秦飞而不敢去看她?如果她有些怀疑,他准备断然否认。

谁知道这一切的准备都落了空。李幼文的家变了样子。大门口,摆着块案板,上面堆了些不新鲜的水果和粗糙的糖果,而坐在案板后面的女人却不是李太太。

这明明是搬了家了,但总得问一问:“请问,从前住在这儿的李太太,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什么李太太,我们搬来的时候,房子是空的。”

“我再请问,房东住在什么地方?姓什么?”

“就是隔壁张太太。”

原来张太太就是房东!他心中顿时觉得轻松了。张太太跟李太太的感情很不错,她搬到什么地方,一定会告诉张太太的,不难打听出来。

张太太还认识章敬康,同时因为他把准备送李太太的香烟水果转送了给她,所以格外显得亲热。他却无意做虚伪的周旋,开门见山地问李太太的行踪。

“搬了个把月了!”

“搬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

章敬康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失望极了。

“章先生,你请坐下来,听我慢慢告诉你。”

“好的,请张太太详详细细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搬呢?为什么不把搬的地方告诉你?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你听我说,章先生,我一直盼望你来,好把李太太的话告诉你……”

“李太太怎么说?”

“你别急,让我从头说起。”据张太太说,大概一个月前,她到李家去串门子,看见李太太在收拾东西,问了起来。李太太告诉她要搬家了。

“搬到什么地方去呢?”她问。

李太太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还是不告诉你吧!”

“为什么呢?”

“我老实告诉你,搬家是阿文的主意,为了章先生不能不搬。章先生喜欢我们阿文。可是阿文,你知道的,有些不三不四的太保朋友。这样下去,会闯出大祸,对不起章先生,所以搬个地方,避开他。”

“那告诉我也不要紧啊!”

“不,还是不告诉你的好。章先生一定会来找,找不到我们,会去找你。万一你不小心露了口风,我们对章先生的一番苦心就都白费了。”

“那么,如果章先生来了,我怎么对他说?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

李太太沉吟了半天,黯然答道:“请你告诉他,说我十分感激他,也十分对不起。阿文实在配不上他,请他早早丢开,另外娶个贤惠文静的太太。”

章敬康听到张太太转述的这番话,浮起一种莫可言喻的怅惘之情。这好像一场春梦,说中断就中断,了无痕迹,真叫人无可奈何。

“不过,章先生,”张太太又说,“照我看,李太太母女大概是离开台北了。”

“怎么这样说呢?”

“她们母女只带了箱子、铺盖,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家具都送给我了。如果是住在台北,为什么不把家具也带去呢?”

这话很有道理。然而章敬康却更困惑了:李幼文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搬到别的县市去住?而且喜欢繁华热闹的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台北?

一连串问号,不断盘旋在他脑中。他明知道徒劳无功,却仍旧不断到西门町的大街小巷及电影院门口去闲逛,希望着发生奇迹,会突然遇见李幼文。

日子在无限怅惘思念中流过,行完毕业典礼,就该准备入营参加军事训练了。

从毕业到入伍,大概有三个星期的空闲。这段日子对章敬康来说,应该是最兴奋的,一方面学业终了,沉重的课业负担算是可以完全卸除了;另一方面,从此将踏入社会,而第一件任务就是参加军中工作,把自己的力量用到最有用的地方去,学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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