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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2 / 6)

“有这样的事!”高梦箕颓然坐倒,“若是假的,还则罢了;果真是先帝太子,就是祸事到了!”

“老爷怎么说?真的倒不好?”

“自然。”高梦箕大摇其头,“跟你说不明白!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字:保密!千万叮嘱他露不得痕迹,不然,就是一场大祸。穆虎,穆虎,你怎么替我惹这一场撕掳不开的麻烦!”

这一番埋怨,搞得穆虎发愣,既惊骇,又不服。但这时不便多问。就问也不见得问出什么来,唯有先从吩咐,再做道理。

一路南下,高梦箕始终不信这少年是落难的太子,或者说,不愿相信他是太子,因此,亦不愿跟他见面——这是高梦箕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比较适当的处置。在他看来,这少年如果是假冒的,则主人冷淡,便知奸计不售,到了南京,悄然自去,这件事就算一点痕迹不留地过去了,岂不干净省事?

哪知一到南京,上了岸望见太祖孝陵,那少年伏地大哭,悲痛得竟不能自持。这下,高梦箕不能不相信了,于是第一次相见,信他是太子,自然奉之上座,细细盘诘。

“高先生,你还记得行‘冠礼’那天的情形吗?”

皇太子十岁行“冠礼”,表示已成人。繁重的仪节,少年讲来,历历如绘。高梦箕当时官居鸿胪寺的序班,朝廷凡有大典礼,必须参与执事,搜索回忆,与少年讲的情形相同,这更证明他是真的太子了。

然而,他的心境不是兴奋,是忧虑。“殿下!”他问,“我想请问,殿下到了这里,是做何打算?”

“请高先生指教。”

高梦箕默然半晌,问出一句话来:“殿下总读过《宋史》?”

“是的。”太子问道,“高先生指的哪一段故事?”

“二帝不还,是因为二帝一回来,高宗的地位就尴尬了。”

太子勃然变色,但终于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有些垂头丧气。“我是来赴国难,不是来争大统。”他说,“不过,南都群臣总也该替我做个安排。”

“殿下的话是不错。只是殿下可曾想到,南都是谁掌权。”高梦箕说,“大家都知道:‘李纲驱之在外,秦桧留之在朝。’有秦桧执政用事,纵或殿下的本心无他,奸臣却放不过殿下。”

太子傲然说道:“莫非他们还敢不利于我?”

“这难说得很。”高梦箕正色提出警告,“殿下年纪还轻,长在深宫,岂知世途险巇?”

太子的脸色转为抑郁,沉吟了半天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现在大家都往浙江、福建一带走。”高梦箕建议,“我送殿下到杭州去住,杭州是我老家。”

高梦箕倒确是一番好意,是为太子的安危着想。当然,他也有一番功名富贵上的打算,先珍藏着这一宗“奇货”,看局面如何,再做道理。浙东多忠义之士,为了号召人心,说不定会摒弃荒淫无道的弘光帝,另立新主,那时就是太子出头,也是自己成拥立大功之日。

接到他侄子高成的信,高梦箕深为苦恼。信中说,太子很难伺候,时时流露骄倨的贵人之态。只怕行藏为人识破,祸及全家。

经过彻夜的考虑,高梦箕决定派穆虎回杭州,将太子往南面移动,相机入闽。但是风声已经外泄,高梦箕不能不“自首”了。

“你好糊涂!”马士英当面叱斥,“这是何等大事,你敢私自收容?你回家听参好了!纱帽是一定保不住了!但望保住脑袋。”

喝走了高梦箕,马士英立即入宫,面奏其事。弘光帝一听慌了手脚。

“这……这教我怎么办?”

“陛下请宽圣虑。”马士英安慰他说,“到底是真的东宫,还是假冒,还不可知。”

“啊,啊!”这下提醒了弘光帝,心想:不管他!真的也是假,假的更是假,来个死不认账,其奈我何?

于是,弘光帝遣派了一个亲信太监马进朝,星夜启程,往浙江去追太子。由杭州往南,分水陆两途,水路是下富春江,过七里泷,沿江搜索;陆路则由马进朝亲自率领,飞骑追赶,经诸暨、义乌、金华,在一处叫作汤溪的地方,找到了太子。

马进朝不曾见过太子,不敢冒昧,以大礼谒见,只说特奉弘光帝之命,迎接太子到南京。星夜上路,护卫挟持,到了南京,将太子暂时安置在兴福寺,马进朝进宫复命。

这一来,首要之着是辨明真假。弘光帝在宫中下令查问:太监中谁曾见过太子?由于在东宫执役的太监,一个也没有逃出来,所以无人敢于辨认。

“你们去!”弘光帝吩咐亲信太监李承芳、卢九德,“去认!别让无知妄人来骗我。”

这就是强烈的暗示,认假不认真。李承芳和卢九德默喻“圣意”,到兴福寺去打了一个转,回宫奏报,说面貌不对,言语闪烁,大为可疑。

于是弘光帝在武英殿召见勋臣国戚,以及大学士马士英、王铎,翰林刘正宗、李景濂等人,说是:“有少年自称皇太子。我派见过东宫的太监李承芳和卢九德去认,都说不是。你们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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