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但步子一高一低,走得不甚利落了。
“君平,”李公原很随便地说,“你扶她一把!”
韩翃本来就有此意,巴不得他一句话,立即伸出双手,扶住她的左臂,身子却是远远的,一步一步扶回她的座次。
“谢谢!”柳青青嫣然微笑,目光也一直缭绕在他左右。
窗前条案上,另有盛满了酒的银壶,韩翃新取一把,依次斟满,这时才能定下神来,歉意地笑道:“太失仪了,我自请处分。”
“罚一杯。”李公原说,“暂且记下。等我说完了话,咱们再痛饮一番。”
一听这话,韩翃放下酒杯,神情严肃地看着主人,眼风扫过柳青青。她跟他持的是同样的神态。
“君平,你知道的,我是最喜欢痛快的人。我问你句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当然。”韩翃毫不迟疑地允承。
“好。”李公原指着柳青青说,“你看她如何?”
此话一出,韩翃和柳青青都大感意外,也都感到意义不明,是哪方面的“如何”呢?
韩翃心想,他问得糊涂,自己答得却不可马虎,便恭恭敬敬地说道:“夫人才德俱备,自然是李大哥的贤内助。”
“不错。”李公原点点头说,“我在长安三年,立了四处门户。那三个不是争风吃醋,便是无理取闹,再不然就是唠唠叨叨,废话说个没有完。若说能够替我分劳解忧的,也只有青青一个。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韩翃和柳青青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却都没有说出来。特别是在看到李公原环顾的眼光中,带着种莫名其妙的恶作剧的意味,韩翃更起了戒心。
“我是说你,”李公原指着他说,“君平,你个人对青青持何想法?”
那神态和语气,让他感到诛心的恐惧和愧窘,嗫嚅着答道:“我……我实在没有什么想法。”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说实话。”
“我的话是实话。”
“违心之论!”
韩翃愈窘,正惶恐不知所措时,柳青青帮他说了话。“你别这样子!”她对李公原说,“还没有喝上酒,怎就发了酒疯?”
李公原笑一笑,喝了一大口酒,无可奈何地说:“这就谈不下去了。”
柳青青听出话里有话,便鼓励他说下去:“怎么叫谈不下去了?有话慢慢儿说。韩夫子岂是那不明事理的人?”
“对啊!”李公原转脸对韩翃说,“你我一向相见以诚,临别之际,我有几句肺腑之言奉告。无奈你不够坦率,这便有些不明事理了。老弟,你叫我失望。”
“李大哥,你这一说,叫我惶恐得很。”韩翃很谨慎地说,“实在说,我对夫人的感想很多,譬如御下宽厚……”
“不,不!”李公原打断了他的话,却又沉吟了。好久,他做了个断然决然的表情:“痛痛快快说吧,你对青青可有爱慕之意?”
这话一出口,左右两人都吓一跳,而且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君平,”李公原用极柔和、极诚恳的声音催促,“尽管把你的意思跟我说,说错了我不怪你,我想,”他看着柳青青,又说,“青青一定也会谅解的。”
于是,受了鼓励的韩翃,大着胆子说:“汉光武有言:‘娶妻当如阴丽华’,如果来生有幸能娶夫人,虽万劫不复,亦是心甘情愿的。”
话虽绕了一个弯子,但也够率直的了。柳青青这时才知道,韩翃爱慕她的心,比她对他还来得切。心里既为他的深情所震动,又怕他的话引起李公原的妒忌而不安,一时七上八下,竟有些坐立不安的光景。
然而李公原的态度却是令人费解的,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捏作一团,扔向韩翃,只说了两个字:“你看!”
打开一看是柳青青的一张卖身契——身价五百贯。
“这……这是怎么说?”
“说什么来生?就今生成就了你们的良缘,岂不大妙!”
这一说柳青青明白了那是一张什么纸,心头一阵阵狂喜,激动得几乎支持不住。但是,她亦没有忘了去注意韩翃是何说法。
满脸惶惑的韩翃,脸涨得通红,倒像有人诬赖了他什么似的:“李大哥,这……这叫什么话?岂可如此相戏?”
“什么?谁跟你相戏?唉,君平,你真个是书呆子!”
“别管我呆不呆,‘君子不夺人之所爱’!”
“说我爱青青,一点不错。唯其我爱青青,才有此举,这道理,君平,你自然明白。”
“我惶惑得很。”
“那么我细细说与你听。”李公原满引一觞,自顾自干了,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道理来。
他十分坦率,毫不讳言他是个用情很滥的人。不过广置姬妾,也不尽是为了个人的声色之奉,他的事业遍及各处,往来贸迁,到处为家,需要极多的“行馆”,才感到方便。而那些能歌善舞、色艺双全的姬妾,也替他招待了许多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