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搅碎她的骨头。
像是要将她撕裂开来的疼痛,不止拉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灵魂。
她曾见到过大海,年少时父亲带她去过云州,她站在悬崖之上看到冲天而起的海浪,拍碎了坚硬的礁石。
父亲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哪怕她是个女孩儿,也没有将她圈在深闺,让她只是学些女戒女德,学管家绣花。
他说,他谢光的女儿必然也是不输男儿的,她信了。
可为什么,要把她送入这牢笼一样的深宫,让她被磋磨半生,失去了锐气,还要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生育之苦。
她想问一问父亲,这是为什么。
她想起来了,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她已经没有了可以质问的人。
父亲死了,嫂嫂死了,年纪那么小的脩儿也死了,二叔一家尸骨无存,现在大哥和阿弟失踪没了音讯。
一家子整整齐齐,为何要独留下她活在这个世上呢?
把她也带走吧。
“醒一醒,阿鸢,谢期,朕不允许你死,你不可以死!”
萧直已然有些疯狂,将脸色惨白仿佛已经没了气息的抱在怀中不肯放手。
“你若是死了,若是死了……朕就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萧直自己都沉默了,她哪里还有全家给他杀,哪里还有亲人可以用来威胁她活着。
她就那么躺在他怀中,面如金纸,惨白铁青的脸蛋,一点都不美,宛如僵尸。
如果不是离得近了才能发现鼻间仍有一点温热的气息,他几乎以为,谢期已经死去了。
绝望与悔恨,这种陌生的情绪,几乎让萧直崩溃。
“不要死……活下去,我会让人去找你大哥和弟弟,好吗,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家人做什么,我给他们加官进爵,让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平平安安的活着……”
“不要死……”
萧直的声音几乎带了哽咽的声调。
黄存礼和郑元娘都看呆了,萧直算是草根出身,前十五年在西京讨生活,几乎没有人管他,可他从不曾看轻自己,也不曾露出如此脆弱祈求的样子。
还是对着他视为工具的女人,还是他打压过,磋磨过的女人。
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孙太医连滚带爬的进来,看到萧直这副模样也是一愣,就赶紧把脉施针。
忙活了一通,才让谢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虽然醒了,可生产的疼痛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萧直却不肯放手:“阿鸢,阿鸢!”
“你看看朕,看看我。”
她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瞧也不瞧他。
产婆伸手探了进去,却神色慌张:“陛下,这羊水都要流尽,小殿下再不出来,就真的一尸两命。”
“娘娘根本就没力气生,宫缩也停了,此时要是剖腹,没准还能救小殿下,就是娘娘会没了性命。”
说这话的产婆带来的一个打下手的姑娘,木愣愣的瞧着也不怎么聪明,吓得产婆急忙去捂她的嘴,双腿一软就跪下请罪。
萧直双目赤红,狠厉的就像一个魔鬼。
“胡说,朕的皇贵妃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因为生产的事而死,大人朕也要,孩子朕也要!”
“保不住你们都得死!”
萧直发疯,谁也不敢劝,黄存礼只能给孙存义使眼色。
孙太医满头是汗,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陛下,这女子生产本就是凶险之事,更何况娘娘怀的还是双胎,而且这不到月份,为什么会动了胎气,之前一直都好好地。”
萧直沉默不语,为什么会动胎气,只有他知道。
谢期出了净房,便接到外头传来的消息,说谢小公子得了急症,高烧不止,而宫里的孙太医医术最为精湛,但孙太医乃是萧直的御用太医,要调遣得禀明萧直。
她一边叫人去太医院请总给她瞧病把脉的江太医,一边去乾元殿前殿寻萧直。
因为她去了净房,暗卫们不可能一直跟着,居然叫她寻到机会跑去了萧直的书房,而前殿的金吾卫们又不敢拦她,巴结她还来不及。
阴差阳错,让她听到了全部。
“为今之计,微臣只有试一试针扎催生之法,再灌下催生汤剂,也只有微小的可能保住娘娘和小殿下们。”
萧直说要让他们殉葬也只是泄愤,他不是暴君。
赌一赌吗?
可是不赌,怀中的谢期已经越来越气若游丝。
“你且施计吧。”
她躺在那里,孙太医给她扎针,萧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浑身的精气好像都被抽走。
如此无力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哪怕他是皇帝,也无法插手生死,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干巴巴的看着,忍耐着,等待着。
他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如果谢期真的死了,会怎么办。
从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过去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