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罪孽深重,辩无可辩,你这会儿要为父的命,我亦不眨眼,只是佑儿,我大晋以孝治天下,子不言父之过,你若是弹劾我,也坏了你的名声,明日我便上书请辞,致仕回府,你满意了吗?”
谢云佑跟一座削尖的孤峰似的,定定立在那里,沉默许久,他蓦地抽离袖口,将谢晖甩上床榻,冷冷斥道,
“从今往后谢府由我做主,谢云舟也由我处置,你可有异议?”
谢晖四仰八叉躺在塌上,想起谢云舟心口倏忽被针扎了一下,他气若游丝颔了颔首。
“还有,我的婚事你也不许置喙。”
谢晖闭着眼没有说话,
他与乔氏便是被长辈按着头颅成亲,
婚后夫妻二人性情不同,习性相左,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乔芝韵事事由着性子来,他却是作古正经,不苟言笑,乔芝韵时常指着他鼻子骂他道貌岸然,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亦责备乔氏骄纵自私,不通情达理。
成婚半年,乔氏闹着跟他和离,不肯与他同房,他负气离开京城,南下巡视县学时遇到了陆姨娘。
成婚数年,乔氏多次提出和离,乔家以乔家没有和离女为由,拒绝女儿的要求,后来乔氏产后抑郁,性情爆发,扔下孩子嫁妆,决然回了金陵,听闻也是因为这桩事,乔氏从此与母家断了联络。
这样决绝的性子,令谢晖震惊且备受打击,也因此颓丧了好几年,对娶妻心有余悸,乔氏在时,陆姨娘安分守己,乖巧柔顺,乔氏走后,他后才慢慢着了陆姨娘的道,助长了陆姨娘母女的气焰,就连最初江南那场相遇,恐也是陆姨娘的算计。
而一切的祸源,在于他没有经营好最初这门婚,愧对两个孩子。
自己经历了婚姻的苦,又如何再去强逼着谢云佑娶亲,
谢晖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挤出三字,“都依你…”
片刻,谢府护卫将范太医抬了来,范太医入内给谢晖扎针,行了一轮针后,谢晖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范太医收了针,来到外间开方子,边嘱咐谢云佑,
“谢公子,祭酒大人这是老毛病了,不能动怒,不能焦心,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公子当小心,否则难以颐养天年。”
谢云佑神色呆滞了片刻,慢慢点了头。
送范太医出门后,谢云佑负手立在谢府门庭前,浩瀚的风云一层层交叠着覆过苍穹,落英裹着尘土被长风给掠走,初将长成的少年,将一室灯芒披在身后,迎着秋风猎猎,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上的责任。
长风带去谢府上方的阴霾,亦吹落了春景堂的早桂。
王书淮换了一身干爽的直裰,踩着迷离的夜色踏上后院的廊庑。
隔着模糊的纱窗,瞥见谢云初带着珂姐儿在罗汉床嬉戏,珂姐儿学着大夫的模样,将小手搭在谢云初手腕,随后娇滴滴问,
“张张嘴,让我看看舌苔。”
谢云初听她的张嘴,珂姐儿胡乱看了一下,又笑眯眯去拨娘亲的眼睑,谢云初怕被戳到,直起腰身避开,“傻丫头,娘亲没有昏迷,不必看瞳孔…你把脉便是。”
珂姐儿把了片刻,一本正经道,“娘亲,您脉象悬浮,需要扎针。”
说着便将身后堆着用来当棋子用的小木杵,一股脑子塞在谢云初前胸小腹。
谢云初哭笑不得。
王书淮在窗外瞥了片刻,绕博古架而入。
珂姐儿看到爹爹伸手要抱,王书淮将她小胳膊给钳住,没有抱她,而是转身将她交给了乳娘,又朝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将坐在炕床上玩棋子的珝哥儿给抱了出去,东次间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王书淮与谢云初一同挤在狭小的罗汉床。
目色深深看着妻子,像是罩着一层迷离的雾。
谢云初只觉王书淮这眼神有些奇怪,“我听林嬷嬷说,外头闹了些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书淮将鞋子褪下,正襟坐在她面前,他身子高大,罗汉床又狭小,容不得他,他干脆将谢云初抱起,谢云初被他这番举动弄迷糊了,
“你这是怎么了…”
王书淮膝盖微屈,就这么将谢云初抱在怀里,谢云初坐在他身上,脚跟搭在罗汉床里边,王书淮垂下眸额尖蹭着她发梢,沉吟不语。
听得出来他呼吸有一阵浓重,迟疑着不想开口。
“你不想说便不说。”
谢云初打算下去,王书淮却将她腰身一搂,将她抱得更紧,指腹隔着衣料窸窸窣窣摩挲过来,谢云初腰间发痒,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轻微咳了一声,问,“你怎么了?”
“你妹妹今日过府了…”
谢云初愕然抬眸,定定看着他,“然后呢?”
王书淮道,“她贿赂我母亲,意在走她的门路进入王府,留在你身边照看。”
谢云初眉头猛地一跳,心底深藏那一抹愤怒涌动在嗓眼,语气吃紧了几分,“所以呢?”
“我曾有言,不许二老插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