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矩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非他不可。”
龙娇说:“我看你是非想死不可。”
骂归骂,感情归感情。龙娇不提林誉之,只要林格陪她下楼去散散步,不用去远地方,就在小区中转悠转悠,外面是晴好的天,龙娇病了这么久,苍白的脸被太阳一照,也浮出了健康的颜色。
林格没办法打电话,手机在龙娇身上,妈不给,她也没法子,只闷头陪妈妈走了一圈,听龙娇心酸地讲过往的事。
讲怀林格的时候辛苦,营养品吃得少,只顾着赚钱养家,林格还是早产下来的孩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在医院住了几天,花掉了夫妻俩大半年的钱,好不容易保下命;讲计划生育严格,龙娇不想丢工作,身体又不好,上环后一直痛,一直流血,林臣儒心疼老婆,主动提出去做结扎,被邻居笑话了大半年;讲林格小时候爱喝高乐高,一罐又一罐地喝,喝得林臣儒烟酒都不沾,省下钱给女儿买……
林格默默地听着,手机也不要了,寒风凛凛,她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像昔日的林誉之对她一样,把这个围巾给妈妈围上。
龙娇眯着眼睛看她,风太冷,吹睫毛,吹得眼睛都发痛:“我一开始不喜欢誉之这孩子,感觉他心机太重,做什么都有目的性。后来发觉,他人心眼不坏,你爸蹲监狱那些年,家里面也都是他忙前忙后……要他和你一样,傻呵呵的,没点心眼,咱们娘仨的日子怕是要更难。”
林格说:“他没做过对我们不好的事。”
“是,但我还想不开,”龙娇往下拉了拉围巾,女儿系得太结实,她得给自己松口气,冬日的寒气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能令龙娇头脑清醒许多,“就像我不可能、也没办法再阻止你和誉之在一起,但我还是想不开。”
林格叫:“妈。”
“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在这边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了,”龙娇说,“家里面没人住,时间一长就该坏了,屋子都要人气养着,不然会越来越旧,也容易积灰,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林格摸不透她的意思,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爸跟着誉之学怎么在网上订机票,买了大后天的票,中午十二点起飞,”龙娇说,“别留我,格格,大城市虽然好,但我住不习惯,心里面总不踏实。”
林格怔怔看着母亲:“你是生我们气了吗?”
“是生气了,但也知道不能怪你们俩这可怜孩子……”龙娇扭头,“气归气,话可得说好了。”
林格说:“什么?”
“今年过年一定得回家,”龙娇捏了捏她的脸,嘴张了又闭,最后轻轻落下一句,“你要回来,誉之也得回来。”
林格鼻子一酸:“妈。”
“哭什么?没出息,”龙娇说,“怎么越大越爱哭了?别哭了,大冬天哭鼻子,也不怕冻出鼻涕——回头看看,你哥在后面跟一路了,你再哭,他就该过来了。”
林格愣住,转头看,身后约五十米处,站着熟悉的身影。
“过去吧, ”龙娇说,“以后别喊哥了,我听着怪别扭的。”
她叹气,似自言自语,又如自我开解:“算了,就当是给你的童养夫了。”
结局(下) 永远阳光下
给我的女儿:
上次给你写信, 还是在你六岁的时候,你回家告诉我,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是让家长和孩子互相写一封信。
你的爸爸不擅长用纸笔交流, 坐在书桌前, 半个小时憋出了五个字,就是’给我的女儿’,我看不下去,顺着往下随便写了一封,应付差事。
我没想到,现在退休后,我会顺着当初的六个字,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去。
我现在还记得你给我写的那封信, 两张纸, 一张画着房子和四个小人, 另一张是你的注解。你说你想要一个哥哥,想要和爸爸妈妈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我和你爸笑了你好久,因为你太可爱了, 可爱得会冒出’爸爸妈妈为我生下一个哥哥’这种念头,也可爱到会想要永远地在一起。
现在, 你的愿望可以轻易地实现,而我却开始犹豫。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恶人,一个自认为做好事的坏人。从生病之后,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坏,跑步时候的肺疼, 喉咙里常有的血味儿和积压的痰, 我看着自己开始大量地长出白发, 眼角的皱纹,越来越难以弯下去的腰和每次挺直都像铁板的背。
我老了。
老到很难陪伴我的女儿继续生活,老到几乎不可能看着我的女儿再变老。
我应该永远都看不到你衰老的样子。
这种惶恐让我急切地做了不少错事,比如催着你相亲,催着你结婚,催着你生孩子。因为我想要尽可能多地参与到你的人生历程中,也尽可能地希望你,我的女儿,在我死后也能够迅速地调整好心态。
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孤零零,而一个好的伴侣或家庭能够帮助你尽快地恢复。
那是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