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萧持入睡的时间比往常都要慢,姜肆提议要为他施针。
萧持看她时眼中还带了警惕:“你不要妄想让他出来。”
姜肆推着他肩膀让他躺下:“我只是想让陛下好好睡一觉。”
萧持皱着眉躺下,在她的手即将挪开之前,他忽地将她握住,姜肆一怔,低头看他。
萧持一字一顿道:“朕想在祭天之礼时封你为后。”
姜肆心中一颤,她没想到萧持会突然跟她说这样的话,没有任何预兆,又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她更没想到,他开口说的不是封妃,而是封后。
就好像她身份的阻碍都不存在一样,他那样笃定。
姜肆有些慌乱地垂下眼帘,轻轻挣开他的手,一心只想让他快些入睡,便道:“陛下如果想好了,那就如你所愿。”
也许是她语气太过平静,答应得又太过轻松,萧持反倒没有那么欣喜,他皱了皱眉:“你说的是真心话?”
姜肆握着针,在他耳后一刺,一边按揉着穴道,一边道:“当然是真的……”
萧持眼皮很重,他闭上眼,思绪渐渐飘远,声音也有些不清晰:“做了朕的皇后,此生,都将不能离开朕了,知道吗……”
姜肆微微倾下身,在他额前一寸处停下,她抚了抚他的眼窝,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好……”
他不出声了。
她继续揉着他的穴道:“天王庙,她喂了你热粥后,又做什么了?”
萧持开口。
“她放了一把火。”
冬日天亮得晚,已到寅时末,外面还黑沉沉的。
轻烟弥散,香浓漫绕,将一室的冷情冲散少许,狻猊瑞兽镂金香炉里的香快要烧尽了。
宫人掐着时间进来,低垂着头,不敢有任何造次,填完香后转身离去,转身之前,视线中忽然扫到褐红地板上的狼藉,惊得心里一突,更不敢多待,急忙快步离去。
萧持幽幽转醒。
他缓缓生开眼,看到床上挂着的幔帐,感觉到头里传来一阵刺痛,刚要伸手扶额,一只手忽然闯入他视线之中。
抬头,看到姜肆正抚着他鬓角的发丝,轻声问他:“头还疼吗?”
萧持皱了皱眉,对面的人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微红,盈盈双目欲语还休。
她披散着一头乌发,额前的头发有些乱,好像抱膝压过似的,萧持忽然感觉头坠着疼,有些记忆快速在眼前闪过,电光火石般,却很难捕捉到。
他下意识偏过头,发现床帏的幔帐掉了下来,靠近床边的香炉和烛台都倾倒在地,一片狼藉,他快速转过头,这次再看向她时,一瞬间便捕捉到了她玉颈上有两道淡淡的红痕,像是手扼过一样。
还有地方痕迹发紫,像是……
“怎么了?是还疼吗?”姜肆打断他的思绪,将衣领向上遮了遮,漫不经意地盖住了点点痕迹。
她还没说下一句话,萧持忽然握住她的手,抵住她的力道强行将衣领拽开,手背抬着她下巴:“这是怎么弄的?”
他的质问声冷冷的,一开口,姜肆的眼眸便黯了黯,她拂开他的手,重新将衣领整好,坐在床里看着他:“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少了几分疏离,没有像往常一样,张口便唤他陛下。
萧持神色微微错愕,那声音跟耳边不停响起的声音有重合,刺痛再次传来,他低头按住前额,晃了晃,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姜肆一见他这幅样子,赶紧扶住他肩膀,着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算了,陛下!”
她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萧持缓缓抬起头,眼底血丝发红,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怜,昨夜发生的事,他什么印象都没有,但室中陈设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
他伸手碰了碰她脖子上的印迹:“是朕弄得?”
“是我不好,想要催眠陛下入睡,结果穴道刺激得太深了,让陛下失去了理智,好在最后陛下还是睡着了。”姜肆看着他,眼中没有怨气和恼怒,仿佛是真的自责。
可萧持能看出来,她还有事隐瞒。
从前他也有过失控的时候,但是清醒过来,不会忘记发生过的事。
萧持眼神一隐,拇指在她脖颈上轻轻摩挲:“还疼吗?”
“不疼。”姜肆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殿门外就传来张尧的声音,他立在门边,没有进来,只有一道影子。
“陛下,早朝的时辰快到了。”
姜肆转过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回头看向萧持:“陛下,不然今天就休息一日吧。”
萧持没有及时回答,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掐了掐眉心,却道:“不用。”
说着,他移动双腿下了床,背对着姜肆站了片刻,忽然又转过身:“你没有事瞒着朕?”
姜肆仰着头,双眼清澈无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