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可以开始了吗?”
萧持挑了下眉,看她一眼,姜肆赶紧道:“你得……你得躺下。”
“陛下您得躺下。”换了敬称再说一遍。
萧持眼底染上一层暖色,稍纵即逝地,他抬起腿,顺着硬榻躺下去。
姜肆只要一看到躺着的人就会有底气很多,她半跪下身,拉着萧持的手腕放到平稳的地方,两根白皙的手指一探,眸色中只剩下令人安心的认真和稳重。
萧持垂眼看着她,她几乎与在清水县时的打扮无二,即便是回到了霍家,也依然没有改变之前的样子。
姜肆忽然抬起上半身,凑过来,两只手扶在他脸侧左右看了看,没有半分多余的想法,认真问着问题:“最近陛下少眠吗?”
近在咫尺的脸,些许淡淡的香气,比沉香更稳心神。
萧持看着她,回了一声“嗯”。
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的,有些沉闷。
姜肆毫无所觉,继续问:“是无法入睡还是频繁醒来?”
“都有。”
“胃口如何?”
“吃不多。”
“不多是多少?”
“……早晚一顿,不吃荤腥。”
姜肆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摸他手臂,硬邦邦的,并不消瘦。
“吃得太少了,这可不行,那您每日活动筋骨吗?”
“每日寅时,去武场练武。”
“寅时?”姜肆不敢置信地喊出声,“为何那么早?”
萧持皱了皱眉,半晌后道:“睡不着。”
哦,她倒是把这事忘了,姜肆缓缓收回惊诧的神色,往后退了退,低头道:“陛下的病因民女多半是找到了,陛下肝火旺,暴躁易怒,加上作息饮食不规律,少眠多动,又政务繁忙,引发了头痛症,但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民女需要再观察几日。”
萧持瞥了她一眼,看向上方,忽地闭上眼睛。
“朕现在就头疼。”
姜肆一怔,抬头看去:“是吗?”
她起身端详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哪里痛?怎么个痛法?”
“这里,这里。”萧持指了指两侧太阳穴,“会按摩吗?”
姜肆倒是跟游老学过。
“会一点儿。”
“你来试试。”
姜肆看着那金贵的脑袋,那可是掌控天下万民的“龙头”,容不得半点差池,她身为医女,自然要满足病患的诸多要求,让他不再痛苦也是职责之一,于是乎,姜肆绕到他后面,伸手轻轻按在他太阳穴上,缓缓揉了起来。
指尖的冰凉覆上眼尾,连同心底的燥郁全都驱逐干净。
她动作轻柔,每一下都在乎着他的感受。
萧持眉头刚刚松开少许,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瞬间睁开眼,拂开姜肆的手坐起身,张尧绕过屏风跑进来,有些仓惶:“陛下,太后过来了!”
话音未落,姜肆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
“滚开,你们算是什么狗东西,也敢拦哀家!”
养心殿门前,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撞到门槛上,“哎呦”一声痛呼。
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站在门前,身后跟着十余个宫人,妇人打扮得宝相庄严,头戴双凤纹钗,身披凰鸟团花云锦袍,眉峰如峦,凌厉中带了几分按压不住的愠怒。
那内侍是她踹倒的,一声怒喝之后,见无人敢再犯,踩着内侍的衣角跨过了门槛,她也不停歇,匆匆行过正殿,驾轻就熟地往里面走。
萧持在硬榻上坐着,背脊笔直,双手端放在膝头,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可方才,姜肆双手被拂开的一瞬间,她能感觉周身的温度眨眼降到了冰点,就像在河边救他时,他按住她手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出鞘等待饮血的兵器,尤为可怖。
虽然下一刻,又被他收敛了回去。
姜肆来不及细想,太后已经匆匆走了进来,满面怒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张尧最先反应过来,跪地叩首,高呼:“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