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堰脸色一变,目光钉在那伤口,一动未动。
伤口极深,倘若真如她所言,不知得剜去多大一个口子,谢堰光想一想,心口便揪得疼。
明知不能拿她与一般女子比,可他着实下不去手。
容语不知谢堰犹豫什么,琢磨了许久,恍惚想到,谢堰该是碍着男女大防,不便下手,遂宽他的心,
“谢大人,此救命之恩容语永生难忘医者尚且不分男女何况我已命在旦夕你不必顾忌,你知我性情,绝不会在意这等事只是连累了你,我想你霁月风光,当也不会放在心上”
容语絮絮叨叨解释一番,谢堰出身高门大户,又一惯洁身自好,定是重规矩的。
谢堰听了这话,反倒是如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呕得不知说什么。
容语等了片刻,见谢堰犹然没动,也不坚持,只轻声问,
“外头还有人吗?”
这是要换侍卫进来的意思。
谢堰听了这话,险些气笑,他深深咽下一口郁气,指腹毫不犹豫覆上她后颈一处穴位,重重一按。
容语已是强弩之末,眼神一晃,再次晕了过去。
见她无声无息侧趴在他的大氅上,谢堰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回对着她的伤口,沉默时间更长了些。
“对不住了,卿言”
他没打算用刀剜肉,而是决定帮着她吸出毒素。
冷隽的面庞缓缓爬上一抹潮/色,他收敛心绪,俯身,对准她的伤口,覆上去
没有半丝旖念,有的只是心疼,也不知她是如何一人挡住蒙兀大军,恶战过后又绞杀十八罗汉的,该是气绝凌天,拼死无畏,以最大的意志力催发潜能,否则也不会伤重到这个地步,懊恼自己来晚了些,几让她丧命。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至嘴唇已麻木,方才停下。
幸在毒素已被吸出大半,余下用些药粉敷上便可。
大约是从未做过这等事,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他茫然盯着面前虚空,五内空空,愣了片刻,方才一扫脑海里的杂念,替她重新上了药,又将衣裳盖上。
衣裳早已被血色侵染,她定是不舒服的,犹豫再三,谢堰终究是按下念头,其他诸事待她明日醒来,定能自行料理。
做完这一切,已是突破了他的极限。
枯坐好半晌,面颊的红色犹然未能褪去。
夜色将至,暗卫送进来一些干粮与烤肉,谢堰用了些,回眸望了一眼昏过去的容语,她脸色已有好转,只是依旧苍白的厉害,担心她体内有余毒,又用先前的法子喂了一碗药水。
须臾暗卫收到飞鸽传书,蒙兀已退兵,王桓与姚科等人乘胜追击,斩获无数。
谢堰遂放下心,寻了一处地,擦洗了身,又将衣裳烤干穿上后,靠在容语身侧不远处,沉沉睡下。
容语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火光逼得她脸颊发烫,她倏忽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谢堰那张清隽的脸。她愣了愣,呆呆望着他。
昨日种种在脑海里滚过,她耗尽一身功力方能杀了十八罗汉,自己也是命悬一线,若非谢堰,她定死在此处,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来救她。
“谢大人”
谢堰早已醒来,暗卫不知打哪寻来一口废锅,他费尽心思帮着她烧了一锅水,眼下正等着她苏醒,见她眼神清透,该是缓过劲来,认真问,“可有不舒服?”
容语试着用力,依然提不上劲,不过已然能坐起身,后背的疼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她按着肩骨,局促地笑了笑,“谢谢你”
谢堰神色温和,“我已给你烧好水,你是先净净身,还是吃些东西”
容语身上依然穿着那身黑色曳撒,血腥气重,极是不舒服。
环视一周,见谢堰已备好衣裳,热水并布巾,他行事一贯全备。衣裳是白色的,也不知他打哪弄来,目光不经意落在他颈肩,他身上仿佛只有一件外袍,大氅被她垫着,所以是将中衣洗净烤干留给她了?
千言万语不足以道谢。
容语神色复杂看着他,哑声道,“我先洗一洗”
谢堰立即起身,背过身去,却站着未动。
容语见状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谢大人,能不能麻烦你避一避?”
只见那挺拔的身影,立在火堆一侧,背对着她,朝她尴尬地伸出手,
“你把衣裳脱下给我,我替你清洗”
容语这下窘的一张脸红透。
也猜到昨日大致是被谢堰抱过来,按照世俗的眼光,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
但容语是个通透的人,儿女情长从来不属于她跟谢堰这一类人。倘若谢堰伤重,她亦会如此。以二人的身份与立场,没有任何理由会因这点小小的牵绊来束缚彼此。
但让谢堰给她洗衣裳着实有些难为情。
偏偏又没有别的法子,沉默良久,硬着头皮颔首,“请稍等片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衣料相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