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伟硕,马背上的双腿粗壮而长,穆霜看了一眼,不自觉脸一红:“今岁之初的事了,本来已经死心,前阵子见你把我的画像退回,忽然便又死灰复燃。”
哼。拓烈动作顿了一顿,抿唇无话。
她忙住嘴,双手一扯缰绳:“驾——”两骑骏马便往乌尔族方向一前一后驶去。
妲安在栅栏外远远地窥探,只见他两个面对面站着,眉间眼角流动的都是情愫,心中便十足不是滋味。自从那天晚上拓烈与自己久违地同房后,拓烈便答应了娶她,只待阿爸阿妈的一年丧期守满,就择日与她完婚。但这中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多一天都是变数,谁知道突然间会怎样。
看着两道身影洒落地走远,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催促仆人赶着驴车跟出去看看。
寨门外凉风拂面,那身影远得只剩下两竖模糊,早已从一前一后变作并排而行。看他似扭过头低笑,她惬意地挥着绳缰,两个人分明一路上说不完的话。
侍女不由怯怯道:“头人怕不会对那个郡主日久生情了吧?”
妲安醋意满心,瞪她一眼:“你急?赶都被赶出来了,此刻再说这些顶什么用。旁人想要服侍的机会,我还不给她。”
想起那天晚上被拓烈又掐又捻的痛,侍女忍不住沮丧起自己的怯弱。其实早就渴慕,只是一直不敢跨越,勇敢点再忍忍多好?
侍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妲安木怔怔地看了良久,直等到看不见影子了,这才落寞地抚着八个月的肚子准备回去。
角落的长条帷布下,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这一幕,嘴角不由阴魅地勾起笑弧。
“咻——”
妲安才要迈开步子,一只尖利小箭便从她肚皮前险险地擦过。
猛然吓得一颤,侧目看去,只看得一颗心瞬间都沉进了谷底。
那帷布下,慕容煜着一袭青蓝色亮绸长袍,里衬素白长裤,脚蹬鎏金皂靴,正慵懒地倚靠在一辆敞篷马车上。他束着散发,额心用黑颜料点一株匕刃,摇了摇手上精致的小弓:
“好久不见啊,我的郡主大人。”
这就是个谁沾上谁晦气的阴鬼,妲安已经不准备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了,生怕再与拓烈之间生出什么新的隔阂。
妲安叫侍女:“走。不要理他。”
遇见了却哪里还走得了呢?
“咻——”脚前又多出来一支细箭,箭端上沾着剧毒的黑。
慕容煜倾身靠过来,瘦削的俊颜上咧着笑:“怎么,想装作与本王不认识?”
一身惑人心魄的熏香袭近,他的美貌叫人迷醉,那笑容却阴柔得叫人从骨里生寒。
妲安不由心跳加速:“过去的都过去了,七殿下还来找我作什么?”
“做什么你还不明白?自然是来找你要人了……大肚婆,这是你欠下本王的账。”慕容煜挑了挑她碎散的发辫。
那指尖也冰凉得可怕,仿佛不是在夏天。妲安拂开他的手:“我欠了你什么?这里没有你要的人,我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的牵扯!”
“哦呵呵~这般激动做甚么?上了我慕容七的船,你还想自此摆脱干系么?……从前做过的那些事,要不要拜托我说给他听?”慕容煜好整以暇地贴近她耳畔,那耳畔有孕妇的味道,他又有些嫌恶地收回来。
妲安虽隐隐知道拓烈怀疑自己,但那陷害芜姜与邬德夫妇的各中细节他却浑然不知,若然被他知道,以他那个火豹子一样的脾气……
想到方才拓烈与穆霜互相对视的一幕,妲安果然一瞬害怕了,颤声问慕容煜:“你要…要找谁?”
“花凤仪,花芜姜,本王的王妃。有人说在你这里曾看见过她。”慕容煜正了神色。
自从八卦谷一别,从此再无那二个的踪迹,忽而冒出一个战神貂云,他直觉那就是萧孑。原本还不能确定,听说前阵子竟带着小宠姬来了趟织兰河,他猜着那小宠姬就是芜姜了。
妲安却不肯答应,她不想再做任何招惹芜姜的事,因为知道那是拓烈的底线。便一口回绝道:“她早前不是已经死了?死在匈奴人的侮辱之下。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殿下必是找错地方了。”
慕容煜却洞穿她闪躲的眼神,也不管她肯不肯,只把一枚水红瓷瓶摁入她手心:“在不在这里你自己知道,本王三日后就要见到人。三日后的傍晚我在这里等你,交不交出她……你自己掂量~”
言毕,狭长的狐狸眼若有似无地掠过她高挺的少腹,阴阴凉勾唇一笑。
整个别雁坡都被这个魔鬼下了毒,他要是想动她的骨肉,根本是易如反掌。妲安只觉得脊背蓦地一凉,那摊开的手心颤抖着,末了还是缓缓地将瓷瓶拢进了手心。
少妇臃肿的背影惴惴离去,长得像个书生的管家便踅近前来:“主上,吾皇病势不明,二殿下守着乾敬宫不让进出,四殿下把持数千羽林虎视眈眈,大皇子已经一连几天没有消息了。这趟赴京之行,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主上可要改道先回白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