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先生在远处,路征也不想将周暄一人晾在这里,就跟她闲谈,问她最近看了什么书,都去过哪些地方,可有喜欢之物等等。
周暄一一答了,路征问她喜欢之物,她却挑了挑眉,说了一句:“屋子都装不下了呢。”
路征一怔,继而失笑。他一直觉得女孩儿应该被优待,周暄活泼懂事,他瞧着欢喜,自然愿意她开心快乐。送给她小礼物似乎已成习惯,有时见着一些新鲜有趣好玩儿的物件儿,他都会使人收着送给她。
路征笑道:“那你可能需要换一个大点的屋子了。”
她年纪还小,他日后送她东西的次数还多着呢。想到这里,路征呆了一呆,忽然意识到不大对。等她日后成了亲,他再这般,不知她夫君会不会吃醋。他又瞧一眼周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会用玉雕兔子么?”周暄没来由问了一句。
“什么?”路征微愣,继而摇了摇头,十分地诚实,“不会。你想要?”
周暄连忙摇头,她只是方才不知怎么了,想起这个问题,才有此一问。“我不是问你要玉兔的意思,我只是随口问问。”
路征点头,心底浮起一丝温柔,轻声道:“想要也没关系啊。”人想要玩具是很正常的心理,她又不能向父母讨要,向他开口,他其实挺开心的。至少,她很信赖他,也知道他待她好。
他琢磨什么时候能给她。
周暄连连摇头:“我真的不想要。”
她就是刚才思绪走得有些远而已,她没想问他要东西。
而路征却不提此事了,转而说起了别的。
他这样,周暄反倒不好再说了。
他们两人交谈,舟山先生在远处看着,年轻男女,相偕而立,看起来赏心悦目。他曾经动过的念头再次浮现在心头。
路征是他心爱弟子,周暄是他最疼惜的晚辈。这两人年貌相当,瞧着似乎也不无情意。这两人若能在一起,岂不是美事一桩?
晚间舟山先生在路府歇息,与路征长谈。他终于问起了路征在朝中的情况。路征以他弟子的身份入朝,刚一入朝,就被皇帝封为太子太保,震惊朝野。须知太子未立,太子太保自然更是虚职,但品阶很高,且拥有此头衔者多为皇帝近臣。路征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身上又无其他官衔,也不知他在朝中如何。
路征笑了一笑,慢悠悠地道:“大概相当于顾问,顾上了就问问,顾不上就不问。”
舟山先生一愣,继而失笑。
路征这话却是谦虚了。皇帝对他颇为信任,他提的意见,很少有驳回的。只是他在朝中谨慎,虽不常开口,却一言必中。皇帝对其更加信任。
舟山先生对朝中之事并不大关心,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桩事。
他略思忖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今日瞧见你和暄儿在那边说话。”
路征点一点头,说道:“还是因为先生。她不想你离开。”
“先不说这个。”舟山先生摆了摆手,“我瞧着,她可能对你有意。”
“什么?!”路征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眨了眨眼,“先生,您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
舟山神色郑重,一字字道:“我说,她可能对你有意。”
“不是,先生,这话从何说起?”路征一颗心砰砰直跳,“这怎么能行?”周暄怎么能对他有意呢?不可能的。
他渐渐恢复了平静,说道:“先生错了。”他面上虽然十分笃定,可心里却有一丝丝的不安。
早恋问题
周暄不会真的喜欢他吧?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生活环境封闭,没见过几个同龄男子。误把好感当做情爱,也不是不可能。若真是这样,倒教人为难了。
路征皱眉思索,却听舟山先生道:“怎么会错?我虽老了,可还没瞎。”
对舟山先生,路征是信服的。对方毕竟比他年长许多,生活阅历丰富。但是他仍是笑了一笑,下意识反驳:“别的事情倒也算了,这种事还真说不准。你又没有娶妻,哪里懂得这些?”
如果他没猜错,舟山先生一生不曾有过感情经历,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万年老光棍的猜测真实性有几分,他也不能肯定。
舟山先生胡须抖动,似乎被戳到了痛脚。他瞪大了眼睛,说道:“胡说八道!你懂什么?我年轻的时候,我年轻的时候,街坊邻居的好多小姑娘都争着要我教她们读书写字!”
“那后来呢?”路征被勾起了兴致。
“其中有个姑娘长的很好看,笑得也好看,白白净净的,一看见我就低了头,连耳朵都是红的。她人也聪明……”说到这里,舟山先生叹了口气,又道,“后来,她也没了。”
路征心下歉然,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他这才想起,舟山先生少年国破,亲族俱亡。如果没有这些,也许他会如世上大多数人一样娶妻生子。
舟山摆一摆手,又拍拍路征的肩头,语重心长:“所以说,珍惜眼前人……”